他们一起练了很久后,钟关白开始单独练,电影中出现了几首极高难度的钢琴曲片段,钟关白要负责弹。因为确实有段日子没有练琴了,刚开始练这些曲子的时候略微有些不合他自己的要求,不过每首两遍下来也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砰——”
钟关白正练着最后一首,外面蓦然传来一声摔门声。
“我说了,我不弹了。”
一个隐约有点耳熟的声音紧接着摔门声响起,带着怒火。
“喂,上次不是好了吗,怎么又说不弹了啊……回去练嘛……”另一个声音也有点熟悉,“你怎么知道人家是故意跟你比,琴房隔音没那么好,弹得响一点琴声难免就传过来了,回去练啦……”
“那你又怎么知道人家不是故意的?我不弹了。”
“不弹了就不弹了,今天也练了那么久了,回去休息一天,咱们明天再来嘛。”
“……以后都不弹了。”
带着怒意的声音慢慢消沉下来,声音变得更小,“其实我也没怪人家,是我自己弹得烂。我弹了这么久还弹这么烂,上个学期那次就是,这次也是,随便来个谁都比我弹得好,我这么弹下去,一辈子都没出路,弹个屁。我就是没天赋,怎么练都没用,我认了。”
钟关白想起这个声音了,这不是去年弹《超技》那小子吗?
“可是你还是有进步啊。”
另一个声音劝道,“有进步就有希望,总会弹好的。”
“什么狗屁希望,难道我要弹到三十岁,发现自己还是弹成这个鸟样,才说这回确实没希望了?不如早点退学。”
钟关白听到这里,从琴凳上站起来,大步走去把门打开。
走廊不远处站着两个男生,年龄看起来都还很小,两人看见站在门口冷着脸的钟关白都吓了一跳。那是音乐学院钢琴系学生谈起天来就绕不过去的钟关白,谁能想到他能在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晚上坐在院长琴房里练琴?
“那你别弹了。”
钟关白沉声道,“不要等你三十岁,就等明年,你连这个鸟样都弹不出。”
陆早秋走到钟关白身后,低声道:“阿白,不要这样和学生讲话。”
钟关白脸还冷着,回过头,声音软下来,只有两人可以听到:“你心疼啦……他们又不是你学生。”
陆早秋眼睫垂下来,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钟关白。
“好好好,我不说……”钟关白受不了那眼神,再转过头时便像个正经老师般,严肃道,“过来,我看你弹。我就不信进了我们院的学生,真有弹不好的。”
那男生被叫住,不敢走,但是也不肯进琴房。
“去嘛去嘛,机会难得……”旁边的男生从后面半推半送把人弄到琴房里,经过钟关白和陆早秋身边还打招呼,喊,“陆老师好。”
至于钟关白,不知怎么称呼合适,于是报之以一个灿烂的傻笑。
那位声称要退学的男生被推到琴凳上,半天也不肯抬手。
钟关白站在他身后,说:“您叫什么名儿啊?牌真大,还要人请?”
站在一边的男生笑着介绍:“他叫祁禹修,我叫米纬嘉。”
“小祁同学,您高抬贵手弹一个呗?”
钟关白说。
祁禹修后颈上被那凉凉的问句激起一阵寒意,硬邦邦地说:“不知道弹什么。”
“练什么弹什么。”
钟关白说。
米纬嘉溜出去,从他们原本那个琴房里拿来琴谱,摆在谱架上。琴谱被翻到《Waldesrauschen》那一页,原来还是在练李斯特。
祁禹修弹了一遍,一开始因为过于紧张而绊了两次,后来就顺了。确实也没有弹得多不好,只是没有钟关白好。差距摆在那里,因为真的差得比较远而根本不能用风格不同来解释。能弹下这首曲子的人非常多,多如牛毛,能考上音乐学院的学生都能弹,但是弹好不是那么容易,尤其是一个心不静、只急着要弹好的人,更弹不出曲子里意境。
钟关白从头听到尾,没打断,听完也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