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红袖章站在原地,半天没出声。
领头的男学生说:“这个反革命嘴巴硬,可是再硬,硬得过我们革命的铁拳吗?今天,我们就要把这里的牛鬼蛇神都砸个稀巴烂!”
他拎着锤子,往贺玉楼的右手边走去,“各位革命小将,你们说是不是?!”
“是!”
其他红袖章受了鼓舞,纷纷斗志高涨。
“等一下——”温月安闭上眼,两行泪再次滚过脸颊。
男学生回过头,看着温月安,扬了扬锤子:“等一下?等什么?你的手也想试试这个吗?”
贺玉楼低吼:“温月安,你闭嘴。”
温月安的手指发着抖,纤瘦的身体缩在轮椅上。
“你姓温?这个姓好,比姓贺好。”
男学生点了点头,“所以你不是他们贺家的人,是吧?”
他将一把斧头扔在温月安轮椅上,压着他空裤管,然后凑上前去,在温月安耳边半是诱哄半是威胁道,“你只要跟这些资产阶级划清界限,揭发他们,就还是个好人!现在就有个好机会,你先去把那个资产阶级的罪恶产物砸了。愿不愿意洗心革面,就看你自己了!”
温月安看着贺玉楼贴在地面的左手,和那截小指,轻声对他身边的红袖章们说:“烦请让让。”
众人给他让开一条路。
温月安久久看着贺玉楼带血的脸,泪水不断地从眼眶里淌下来。
好半天他才别过头,转动轮椅朝钢琴而去。
贺玉楼根本不相信温月安会去砸琴:“温月安!”
一个红袖章踢了贺玉楼一脚:“闭上你的狗嘴!”
贺玉楼猛咳了一阵,艰难地抬起头看着温月安的背影,继续道:“贺家……家训……”
红袖章不停地踢贺玉楼的肋骨,但是无法阻止他说话。
温月安拿起斧头,贺玉楼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温月安盯着那架钢琴。
走马灯一般的光阴从这架钢琴前流过。
“你看,我从月亮上摘了一颗糖。”
……
“哎,我琴弹得是不是特别好?”
……
“我本来就比你大,你叫一声哥怎么了?”
……
“叫人。”
“叫了人才有下一次。”
……
“还能吃一天。”
……
“你不该拦我。”
“如果父亲在,也不会坐视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