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眼朦胧中,她看见二者重新交上手,看见吴师尊的脸色一变,旋即朝自己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
那妖物险入走火入魔之境,如今妖力被压制,与先前大不相同。
若说最开始的时候吴师尊尚还使出五分力气,那么眼下,三分足以。
也就是说——
不敢去猜想沈钰之的结局,柳稚鱼摇摇坠坠地站起身来,腰间虽还发疼的厉害,却依旧上前道:“师尊!你不能如此践踏人命!”
“践踏人命?”
柳稚鱼看着吴师尊将那妖物击得连连败退,百忙之中又回头瞪了自己一眼。
“何为践踏人命?老夫杀魔除妖,信守天下道义,一介书生罢了,又怎能同全天下人的命相较?柳稚鱼,你莫要依你浅薄的妇人之见,却要还全天下人陷入死地!”
他几句话便将少女推入罪无可恕的深渊,柳稚鱼的脑海中又忆起两日前在妖刑台上的所见,心下便不可避免地漫开一阵愤慨。
倒吸一口凉气,可腰间锥心的疼却让她呛出声来,这一呛倒把心里头的那些连日积攒下来的不满强压下了个七七八八。
可有些话却是不吐不快:“师尊当真认为此种作法,就是所谓的信守道义?”
“师尊从未与那书生有过接触,又怎敢断言他是极恶之人?”
那厢没了回音,只有刀剑铿锵之声不绝于耳。
柳稚鱼本满心以为自己这般肺腑之言能打动对方几分,熟料——
“我是没见过那所谓的书生,”耳旁传来吴师尊的冷笑,抬眼望去,他的面孔已寒若冷霜:“可是那又如何?我会为了一个不知是好是坏的人,而放过一介摆在眼前的妖邪?”
“倒是你,柳稚鱼。”
他的声音陡然阴沉下来,恍惚间,她仿佛又回到了初至天禄宗,立于万钟阁上同吴师尊对峙之时一般。
“你这般寻找说辞,拖延时间,搬出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书生名头,究竟有何异心!”
此言震耳,罪名极重,若是一个不慎,先前她费心费力所做的一切,便会化成一团泡影。
【别在跟他辩了。】
心底蓦然响起天书的劝解。
【若再惹仙门怀疑,先前的那个任务可就失败了。】
【任务失败,功德归零,健康值倒扣,你一定会死的。】
闻言,柳稚鱼骤然攥紧了手。
蓦地,她像是想到什么般忽而上前一步,提了一口气朗声喊道:
“沈钰之!你说句话!沈钰之!你告诉他们,你是无辜的!”
没错,她方才听见了沈钰之的声音,那么他若亲自开口,便能证明自己存在的真实性。
少女的心脏砰砰直跳,捏着的手心里浸满细汗,这个方法使得颇有些病急乱投医的意味,可她没办法了,走投无路之下,她只能出此下策。
只要他说一句话就好了,是要他辩一句自己无辜就好了,不管如何,只要他开了口,就还会有希望。
可是——
飒飒清风撩动着少女的衣摆,耳旁空有刀剑交错之声,却未能传来沈钰之的回音。
一秒、两秒、三秒……
她的手蓦然松了,心下弥漫开一片虚无空荡的怅惘。
他不会回答她的,柳稚鱼垂下头,双眼失去焦距,任由发丝垂落在耳旁,脑海中却浮起这一句话。
他早就决定要与那妖物同归于尽,又怎会放它一条生路?
就算那条生路,亦是他的生路。
“柳稚鱼,你莫不是得了什么癔症,才捏造出此般人物,亦或是你当真与妖族有染,所以才费心费力帮这妖物拖延时间?”
那厢,吴师尊还在同妖物猫捉老鼠,手上的动作不疾不徐,游刃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