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素素问道:“什么多活些时日?”谢逊淡淡地道:“待我想通了宝刀中的秘密,离岛之时再将你二人杀死。我迟一天想出来,你们便多活一天。”殷素素道:“哼,这把刀不过沉重锋利,烈火不损,又有什么特别秘密?什么‘号令天下,莫敢不从’,也不过说它能在天下兵刃中称王称霸罢了。”
谢逊叹道:“假若当真如此,咱们三个就在荒岛上住一辈子吧。”突然间脸色惨然,心情沮丧,觉得殷素素这几句话只怕确是实情,那么报仇之举看来终生无望了。
张翠山见了他神色,忍不住想说几句安慰之言。不料谢逊“噗”的一声,吹熄了蜡烛,说道:“睡吧!”跟着长长叹了口气,叹声之中充满着无穷无尽的痛苦、无边无际的绝望,竟然不似人声,更像受了重伤的野兽临死时悲嗥一般。这声音混在船外的波涛声中,张殷二人听来,都暗暗心惊。
张翠山向船舱外望去,月光映照下,只见海面上白影晃动,却是海中一条条大鱼、中鱼,不住跃出水面,一眼望去,不知有几千几万条,蔚为奇景。张翠山少历海上生涯,浑不知万鱼齐跃是什么意思。
海风一阵阵从舱口中吹进,殷素素衣衫单薄,过了一会儿,渐渐抵受不住,不禁微微颤抖。张翠山低声道:“殷姑娘,你冷么?”殷素素道:“还好。”张翠山除下长袍,道:“你披在身上。”殷素素大是感激,说道:“不用。你自己也冷。”张翠山道:“我不怕冷。”将长袍递在她手中。殷素素接了过来披在肩头,感到袍上还带着张翠山身上的温暖,心头甜丝丝的,忍不住在黑暗中嫣然微笑。
张翠山却只在盘算脱身之计,想来想去,只一条路:“不杀谢逊,不能脱身。”
他侧耳细听,在汹涌澎湃的浪涛声中,听得谢逊鼻息凝重,显已入睡,心想:“此人立下重誓,一生决不信人,但他和我二人问卧一船,竟能安心睡去,难道他有恃无恐,不怕我下手加害?不管如何,只好冒险一击。否则稍有迟疑,我大好一生,便要陪着他葬送在茫茫大海的荒岛之上。”轻轻移身到殷素素身旁,想在她耳畔悄声说句话,哪知殷素素适于此时转过脸来。俩人两下里一凑,张翠山的嘴唇正好碰上了她右颊。
张翠山一惊,待要分辩此举并非自己轻薄,却又不知如何说起。殷素素满心欢喜,将头斜靠在他肩头,篓时间心中充满了柔情蜜意,忽觉张翠山的口唇又凑在自己耳旁,低声道:“殷姑娘,你别见怪。”殷素素早羞得满脸炽热如火,也低声道:“你喜欢我,我好开心。”她虽行事任性,杀人不眨眼,但遇到了这般儿女之情,竟也如普天下初尝情爱滋味的妙龄姑娘一般无异,心中又惊又喜,又慌又乱,若不是在黑暗之中,连这句话也不敢说。
张翠山一怔,没想到自己一句道歉,却换来了对方的真情流露。殷素素娇艳无伦,自从初见,即对自己脉脉含情,这时在这短短八个字中,更表达了倾心之忱,张翠山血气方刚,虽以礼自持,究也不能无动于衷,只觉她身子软软地倚在自己肩头,淡淡幽香,阵阵送到鼻管中来,待要对她说几句温柔的话,忽地心中一动:“张翠山,大敌当前,何以竟如此把持不定?恩师的教训,难道都忘得干干净净了?便算她和我两情相悦,她又于我俞三哥有恩,但终究出身邪教,行为不正,须当禀明恩师,得他老人家允可,再行媒聘,岂能在这暗室之中,效那邪亵之行?”想到此处,当即坐正身子,低声道:“咱们须得设法制住此人,方能脱身。”
殷素素正迷迷糊糊的,忽听他这么说,不由得一呆,问道:“怎么?”
张翠山低声道:“咱们身处奇险之境,若于他睡梦之中偷袭暗算,太不光明正大,非大丈夫所当为。我先叫醒他,跟他比拼掌力,你立即发银针伤他。以二敌一,未免胜之不武,可是咱们和他武功相差太远,只好占这便宜。”
这几句话说得声细如蚊,他口唇又是紧贴在殷素素耳上而说,哪知殷素素尚未回答,谢逊在后舱却已哈哈大笑,说道:“你若忽施偷袭,姓谢的虽然一般不能着你道儿,总还有一线之机,现今偏偏要什么光明正大,保全名门正派的侠义门风,当真自讨苦吃了。”这个“了”字刚出口,身子晃动,已欺到张翠山身前,挥掌拍向他胸前。
张翠山当他说话之时,早已凝聚真气,暗运功力,待他出掌拍到,当即伸出右掌,以师门心传的“绵掌”还击,双掌相交,只嗤的一声轻响,对方掌力已排山倒海般压了过来。张翠山心知对方功力高出自己甚远,早存了只守不攻、挨得一刻便是一刻的念头。因此两人掌力互击,他手掌给撞击得向后缩了八寸。这八寸之差,使他在守御上更占便宜,不论谢逊如何运劲,一时却推不开他防御的掌力。
谢逊连催三次掌力,只觉对方掌力比自己微弱得多,但竟微而不衰,弱而不竭,自己的掌力越催越猛,张翠山始终坚持挡住。谢逊心下暗赞,左掌一起,往张翠山头顶击落。张翠山左臂稍曲,以一招“横架金梁”挡住。武当派的武功以绵密见长,于各派之中可称韧力无双,两人武功虽强弱悬殊,但张翠山运起师传心法,谢逊在一时之间倒也奈何他不得。
两人相持片刻,张翠山汗下如雨,全身尽湿,暗暗焦急:“怎地殷姑娘还不出手?他此刻全力攻我,殷姑娘若以银针射他穴道,就算不能得手,他也非撤手防备不可,只须气息一闪,立时会中我掌力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