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柒并不温柔的拉下叶仲卿肩头的衣服,并不温柔的拆下沾着血渍和外伤药的绷带,然后并不温柔的去拿药箱,在锦柒并不温柔的要处理伤口前,叶仲卿拦下了她。
“七七。你,你一会儿下手轻点好不好?”叶仲卿盯着闪着寒光的刀,脑门上悄悄冒出一些细汗,她柔弱道:“我怕疼。”
叶仲卿倒不是真的怕疼,从小在外跟着师父走南闯北,刀头舔血的日子也不是没过过,疼都早疼成了习惯。也不是信不过锦柒的医术,锦柒收拾药箱的时候她就看出门道来了。此刻,正是多年的就医经验,使她如此开口,因为她知道一个情绪不稳——尤其是带着愤怒情绪的医者,将会是多么可怕。
听见叶仲卿这样说,锦柒虽然没有接腔,但脸上结的霜已经松动了不少。
“为了报答七七。”叶仲卿为了避免锦柒离开后不再理她,抓准此刻的时机自顾自的说下去,“我讲个故事给你听。”
“有个人小时候身体很差,三岁那年更生了一场怪病,险些丢了小命。幸而,这人的父亲有个好友精于揣度天意,替她测命,说这人生而异象,若是做男儿来养才能平安长大。
这个人的爹爹虽然不愿意,但见孩子病的奄奄一息,就索性依着那好友的话,将她当做男儿教养。说来也怪,自此居然一日日好了起来。”
叶仲卿目光探向锦柒,见她脸上没什么异样,继续讲道:“后来等这孩子长到五岁,那好友又遥寄书信来,说这孩子不能在家生活,否则一生注定不得安宁。于是,家人们虽然舍不得,还是送她离开家乡,到了一个退隐的高手门下做弟子。此后,这人就一直在她师父门下长大。到了她十四岁那年,师父体恤她,准她一年回家小住两次。”
锦柒此时已经离落的换好了药。
“谁知道这人第一次回家,就遇到一个无助的少女,她看起来好像很镇定,实则惊慌的像一只小兔子。”
叶仲卿讲到这里,忽然笑了起来,问:“七七,你说这少女可不可爱?”
锦柒淡淡的看了叶仲卿一眼,并不停下手上的动作,道:“我不喜欢兔子。”
“我喜欢。”肯定且不假思索的抢言。
锦柒耳朵微微有些红了,她掩饰性的起身拿药箱,背过身语含催促:“不是说故事吗?好好的提什么兔子。”
叶仲卿将锦柒的举动看的分明,笑的更加开心,“你早知道我在说谁的故事。”她眼睛追随着锦柒,又道:“说来真巧,每年我总共就只在这京城洛阳里呆一个月,偏偏咱们总遇见。”
顿了半响,等锦柒坐下后叶仲卿问:“不好奇阿川是谁吗?”
锦柒摇头。因为她知道无论问不问,叶仲卿会解释给她听的。
“你这时应该追问我的,不然别人怎么跟你继续说下去。”叶仲卿义正言辞的表情逗笑了锦柒,但她还是摇头。
“好吧。”气馁的人无奈的作罢,乖乖的继续说,“阿川是家母故人的儿子——顾相之子,你该知道顾相的。”
顾相,锦柒当然知道,这是她玄央的丞相。月余前,洛阳城里还人人都羡慕的顾丞相,顾宇。
好像没看出锦柒眼中的波澜。
叶仲卿面色平静,不咸不淡的道:“阿川聪明乖巧,他母亲生前曾将他托付于我,让我多多庇护,自那时起他就是我最疼爱的的弟弟。不久前,我听说了顾家的事,虽然顾家是囚禁而非斩首,但阿川才十岁,这样的苦我不愿意让他试……”
“其实顾相也早料到,顾家迟早会有衰落的一天,盛极则衰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道理。许是不愿坐实顾家叛国的罪名吧,他并不愿和我们一起离开。”叶仲卿说到这里,微微垂下头叹了口气,“皇上也是念了旧情的,关押顾相的是单独的房子,还有很多书。我不是没想过,要救他出来,但顾相却说他为官观后再没能好好读书,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叫我不准违背他的意愿。”
锦柒听到这里,心头的滋味有些复杂。顾相不愧是当世的名相,只凭这一份胸襟,也足以当得了玄央的丞相。只怕这一次,父皇的决定是做错了。
“再后来,为了躲避从囚禁之地追出的禁卫,我误闯进了这里。七七啊,果然我每次回京,我们都会偶遇”叶仲卿顿了顿,声音中沾染了些锦柒听不明了的情绪,“只是这次相见比以往都有趣吧?我成了朝廷钦犯。不过你别担心,今晚,我会带着阿川趁夜离开。”
“你能去哪里?”
问的有些急。
“天大地大,何处不能为家?叶仲卿挑起嘴角轻笑起来,“再说,并没有人知道我和顾家的渊源。这件事本就与你无关,我不想你惹祸上身。”
锦柒看着她那云淡风轻的样子,忽然心头就有了一分火气,“此事与我有关,大大的有关,因为我便是当朝的公主——周!锦!柒!你若离开,此生便不必再见了!”锦柒说罢,全然不顾叶仲卿诧异的神色,转身开门愤然的走了出去。
她没看见,叶仲卿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却是难得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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