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语无伦次,心上像是有一把刀在上面磨,鲜血淋淋,血肉模糊。但是这种痛苦地感觉却反而让他有一种轻松感。曾经他不顾苏幸的意愿对他施加伤害,现在因果轮换,不管苏幸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他都会遵守。
“你怎么不想我还救了你呢。”苏幸看着他这样子也忍不住地泛起心疼,伸出一只手去抓他捂着脸的手,结果瞬间被厉叡用两只手反抓在手里。
厉叡听了这句话一顿,猛然抓紧了他的手,然后才带着颤音说:“你上辈子也救过我。可是你后来不见了。”
你曾经说过的话,每一字,每一句我都记得,所以我再也不敢有任何幻想。
苏幸长叹了一口气,他当初说过的话他当然记得。那时候他很明显的知道自己要死了,没有什么所谓的很强烈的不甘或怨恨,他活得太累了,早就存了死志。或许那时候最清晰的念头就是再也不想遇见这个人了,所以他祝他长命百岁,又或许仍旧存了一丝连他也没有察觉出来的怨,所以他祝他孤独终老。
上辈的事情终究是两个人的心结,若是不说开只会成为一个永远不可触碰的疤痕,也会成为两个人的隐患。而他想跟这个人永久的走下去,必然要先把这个疤揭开,把下面的腐肉割掉。
“厉叡,你欠我的都还给我了,我不怨你了。”苏幸动了动手,想去摸一下他的头,但是却被他猛地攥紧。
厉叡一直低着的头猛地抬了起来,眼睛里满是不敢置信的光芒。他刚才竟然听见苏幸说他不怨他了,这是说阿幸肯原谅他了吗?
“你是说你愿意原谅我了?”他小心谨慎但是又十分急切地问。
“是。”苏幸手被他牢牢握住,只能认真地看着他。
“那,就是说,我们还有可能,是吗?”厉叡看着他,仿佛在一个在等着判决的人,最后那声音轻得就好像要散在风里。
“是。”苏幸笑着声音轻缓而坚定地说。
在他话语刚落下的时候,厉叡就扑了上去。他的动作仿若一个饿极了的猛兽抓住了救命的粮食,又仿若坠在悬崖上的人急切地想要抓紧手里的绳索,他的动作看起来那么凶,但是落到苏幸身上时又那么轻,仅仅只是轻轻地拢着他。但是手下僵硬而颤抖的肌肉却在诚实地告诉着苏幸他现在有多激动。
苏幸猛地被他抱在怀里身体顿时一僵,但是紧接着又放松下来。
“阿幸,你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我什么都不干,就抱你一会儿。”厉叡喃喃地说。
苏幸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拍着他的背,那上面所带的安抚的力量让他渐渐地平静了下来。他说只是抱一会儿果然就只抱了一会儿就松手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半个身子都跑到了病床上,侧着身子,姿势别扭到不行。苏幸怕他这样躺着难受,就把身子往里挪了挪,厉叡立刻顺杆往上爬,忙把身子也跟着往里挪了挪。也幸好床不算小,躺两个人也不是很挤。
厉叡的手牢牢地跟苏幸的手以十指相扣的形式纠缠在一起,另一只手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苏幸,他像是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在平静下来之后嘴角就一直上扬。压都压不下来,而他也根本不想压,甚至还想扬得更厉害一些。
“这么高兴?”苏幸看着他这有点傻的样子,心里的郁气也跟着一点点散开,又无奈又好笑地问。
“高兴!”厉叡盯着他,眼神一错不错,眼睛亮亮的,刚才那些笼罩在他身上的灰蒙蒙的郁气都去了个干净,“特别高兴!”
他费劲了心思地不想让苏幸想起来曾经发生的事情是为什么?就是意味他知道一旦苏幸想起来就一定会不顾一切的离开他,他已经知道他做过的倒是是多么过分的事情,所以他知道他不配得到原谅。他不是没渴望过苏幸也有一天会重生,但是他不敢赌,他赌不起,所以他把苏幸与过去隔开,与他曾经跟自己见过的人隔开,只为了杜绝那一丝甚至都基本上不存在的可能。而就在今天,他的阿幸告诉他他原谅他了,他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他怎么能不高兴。这是他的阿幸啊,完完整整的属于他的阿幸!
“厉叡,在我醒不过来的时候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苏幸看着他,眼神变得有些飘忽,“我梦见我死后被你葬在了离你家不远处的那块墓地……”
苏幸把他看到的事情娓娓道来,那曾经是厉叡生命中最痛苦、黑暗而又麻木的十年,哪怕回来之后,他依然有一段时间走不出来,一度以为这是梦。厉叡本以为自己在再次听到那些事情的时候情绪会再次陷入痛苦压抑之中,但事实上,他没有。除了一开始对于苏幸竟然看到了那十年间发生的事情而感到十分惊讶之外,他竟然十分平静。
“最后,我看到你倒在了我的墓碑前。”
他眼神再一次聚在厉叡的脸上,里面澄澈安宁:“当初在海里我真的以为我要死了,但是到了那一刻我突然间不甘心。我当时就想啊,不行,我得回去,要不然你可能就要跟着别人跑了,那我上辈子的苦不就是白受了?你招惹了我两辈子,怎么能一个十年就算了?我得让你陪着我,两个十年,三个十年,四个十年,直到我再也走不动,直到我白发苍苍、老眼昏黄,我都得拽着你!所以我得回去。”
厉叡听着,愉悦地笑了起来,这是他这么长日子以来最高兴的一天,他将头紧挨着苏幸的头说:“不会有别人的,我是你的,厉叡是苏幸的,一直都是,也只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