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小道消息随着我腹部逐渐隆起而传得沸沸扬扬。无数的人将暧昧的眼光投向斐陌跟我。我抱歉,并感激他,用不动声色保全了我微不足道的尊严。同时,我又几乎是有些恶意地想,若是俞桑筱知道了,她会怎么想?
我就是这么恶毒。下意识。
所以,活该我得到报应。
一天,我循惯例去龙氏最大合作商之一洽谈下一季合作事宜。对方通知我,由于董事长不在,将由新来的市场部经理接待我。
我乘电梯上楼,由于身体不便,在敲门时微微气喘。
门开了。
我的表情一定像见鬼。我的胸口气闷得仿佛塞了大团大团的棉花。我转身,以明显跟一个孕妇不相称的步伐小跑起来。
那个春梦,活生生站在我面前。我从来没这么狼狈过。
更狼狈的日子还在后头。他是董事长的侄子,他假公济私,他打定主意跟我耗上了。我焦头烂额,恨得咬牙切齿,我只能硬着头皮一次又一次跟他交手。没办法,毕竟我欠他。
他有恃无恐,我被逼无奈。
斐陌笑我:&ldo;这世上毕竟还是有轮回报应。&rdo;
我们一起去为龙氏捐资成立的希望小学剪彩,回来路上,在一个岔路口,我让司机停下,斐陌沉吟片刻:&ldo;等我一下。&rdo;
我站在街口,看着母婴坊前他专注的表情,压抑住心底的酸意:&ldo;怎么,她……有了么?&rdo;
他回身朝我浅浅一笑:&ldo;还不知道,不过,&rdo;他的表情,几乎是温柔地,&ldo;她太粗心,所以我必须预先实习。&rdo;
我转过脸去。
十四岁那年的秦衫,终于穿过青春明媚的忧伤,慢慢逝去。
属于我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番外之何言青
我是何言青。
我的祖父何舯坤,我的父亲何临甫,都是赫赫有名的医生。祖父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据说他生前一直盼着我的出世,我的名字还是他起的。自我懂事起,无数的人向我提起他,赞颂他,甚至膜拜他。因为他生前曾经是远近有名,医术高超的中医,活人无数。家里留下无数他在世时候的书籍,还有锦旗,每到大扫除的时候妈妈就一脸为难。实在太多了。
我爸爸是西医。他曾经留学英国,医术高明,久负盛名,洵洵儒雅,深受病人爱戴。但是,从我小时候开始,他似乎很少笑。
他总是眉头紧蹙,他总是郁郁寡欢,他总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里,或坐在窗前看书,或若有所思。他的窗前,开着一树海棠。每到春天,他呆在书房的时间尤其长。
每当他沉思的时候,妈妈从来不许我们去打扰他,包括她自己,都轻手轻脚地进进出出。
妈妈是个很能干很聪明很豁达的人,她在大学里教授英文,很受学生欢迎。她是那种言辞干练思维敏捷的人,她很宠我们,包括爸爸,所以爸爸除了工作,在家里几乎什么都不用做。妈妈里里外外忙碌着打点着,照顾着爸爸,我,弟弟,却毫无怨言。
我跟弟弟习惯了家里安安静静悄无声息的,习惯了父亲的沉默寡言,习惯了父母之间的相敬如宾,习惯了做个循规蹈矩的好学生。
在外人看来,我们是幸福安详快乐的一家。我也一直这么认为。
后来,我遇到了她。
不知道为什么,几乎是第一眼,我就被她乌黑的发,脸红略带躲闪的模样,还有身上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吸引了。
她是俞友铂的妹妹俞桑筱,虽然没有她的堂姐,我们学校大名鼎鼎的俞桑瞳美丽,但清秀而灵动,害羞而纯真。
别人都爱耀眼的玫瑰,我偏偏喜欢内秀不起眼的桑椹。
后来,我越来越发现,其实她表里不一。她是一个很奇怪的女孩子,她不同于我以前见过的任何一个。她自嘲,然而坦然。她跟我顶嘴,针锋相对。她的表情,生动而灵活。她聪明,有着绝佳的鉴赏力,但从不外露。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环境可以让一个才十六岁的女孩子历练得那样谨慎小心,说话做事都步步为营。
我有点心疼。我有点宠她。到后来,做什么事,我都想着她让着她。
所以在我面前,没过多久,她就开始原形毕露。
她直接得让人抓狂。
&ldo;何言青,你不用这么虚伪吧,&rdo;中午,蹲在那个小小的角落里,她边啃我特地给她买来的鸡翅边嘲笑我,&ldo;明明不想去做那个劳什子旗手,明明觉得那样傻得要命,干嘛不跟班主任明讲?&rdo;
我白她一眼:&ldo;毕业典礼,不一样。&rdo;
她再啃一口:&ldo;你总是委屈自己想面面俱到。&rdo;她站起来,伸手胡乱在我头上一撸,&ldo;所以何同学,以后,你要吃亏的。&rdo;
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