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时,身后传来一个冷淡但不容置疑的声音,堪堪压过我的:&ldo;稍加修剪,发型不变。&rdo;
我在镜中明明白白看到,他一直紧盯着发型师,瞧也不瞧我。
美作先生回眸看过去,先是愕然,接着无奈,尔后悲愤交加,要知道,他可是这家本市最知名美发沙龙里最最知名的发型师,居然,居然,居然……
二十分钟之后,顶着一头陪了我将近十年的清汤挂面进去的我,再顶着一头略短的清汤挂面出来。
我打定主意不吭声。跟一个提前更年期的男人,没什么好计较的,改天再做打算就是。
他脸色稍霁,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暼向我:&ldo;还有没别的事?&rdo;
我摇头。
他从此专注开车,当我是透明,过了一会儿,车停了,他简洁地:&ldo;下车。&rdo;我下车一看,是家规模颇大的精品服饰店,我有些纳闷,对着正要迈腿进去的他问:&ldo;为什么来这儿?&rdo;
他回过头来,皱着眉看我,片刻之后淡淡地:&ldo;你衣服很少,包括……&rdo;他嘴角一牵,似笑非笑地,&ldo;……内衣。&rdo;
一瞬间我就涨红了脸,一直红到耳朵根,再红到脖子下,他、他、他……什么时候翻过我的衣柜?
我暗中咬牙,站在原地不肯动。
正在此时,一个风姿绰约的中年女子,显然是店里的老板娘,笑盈盈地迎了出来:&ldo;哎呀龙先生,真是稀客中的稀客,您今天怎么有空来?&rdo;她满面笑容地又说了一大堆锦上添花的欢迎辞后,才注意到我,她迟疑了一下,&ldo;这位是……&rdo;
龙斐陌颔首,不紧不慢地:&ldo;我太太。&rdo;
老板娘的表情很是奇怪,她几乎愣了好半天才恢复了过来,看着我热络地:&ldo;啊,原来是龙夫人,失敬失敬,&rdo;她转向龙斐陌,重又堆上满面笑容,&ldo;龙先生,我们店里刚到了一批新货,要不要……&rdo;
龙斐陌点点头,一把把我拉了进去。
片刻之后,老板娘一边熟练地帮我换着衣服,一边在我耳边喋喋不休:&ldo;您身材不错,身高正适合欧洲货,来,试试这件,&rdo;她手口并用地,&ldo;秦小姐也常来,不过她比较中意韩版……&rdo;
突然,她噤口,略带尴尬地:&ldo;啊,您可以先去镜子前看看效果。&rdo;
如此来回试了好几件,老板娘的溢美之词弄得我已经开始恍惚,我看向坐在一旁品茶的龙斐陌,他一直轻蹙眉头,似看非看地安坐着,并不发表意见,直到最后,他才闲闲踱过来,指着一件米色大衣和同色系的米色围巾:&ldo;刚才所有的,再加上这件。&rdo;
他轻轻拈起那件衣服,看着我,口气居然很温和:&ldo;桑筱,你穿米色很好看。&rdo;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他的车平缓地穿行在街道上,到了一个岔路口,红灯亮了,车停了下来,他从后视镜里看我:&ldo;知不知道这是哪里?&rdo;
我看看窗外,一个有点狭窄有点破旧的小街口,没什么明显特征,以前也似乎从未来过,这个都市里千万条街道中的一条而已。我有点吃力地看着路口的标识:&ldo;……通……什么……街?&rdo;暮霭中,中间那个字看不清。
他转身,有些居高临下地垂眸看我,他的眼神很是奇怪,带着些微冰冷,半晌,他转过身去,一言不发地发动了车子。
夜,越来越深了。
第10章
黄晓慧女士显然是对我接连两次请假,又不肯说清楚缘由十分不满,下班后,软硬兼施地直接把我拽到了杂志社附近的一家酒吧。
她十分豪慡地把酒杯往我面前推:&ldo;来,陪大姐我喝一杯!&rdo;说罢,不管三七二十一,自己先灌下一大口。
我吓了一跳:&ldo;你没事吧?&rdo;
她咬牙:&ldo;我有什么事,我能有什么事?一人吃饱,全家不饿。&rdo;她转动着手中的杯子,一只手撑着额头,带有几分薄醉地喃喃自语,&ldo;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rdo;她吃吃一笑,&ldo;万古愁?哈,昨日黄土垄头埋白骨,今宵红绡帐底卧鸳鸯……&rdo;
我看着她,担心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听到她手机响。她一听铃声,如深仇大恨般怒目圆睁,看也不看就接起手机,噼里啪啦地:&ldo;我警告你孟舒楼,你要再敢骚扰我,我立刻报警!&rdo;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些什么,她脸上涨得通红,连声咒骂道,&ldo;你他妈给我听着,当初你要奔前程求富贵,好,我成全你,怎么,现在想起来吃回头糙?&rdo;她恨恨地,&ldo;我没你那么贱!&rdo;
她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又猛地灌下一大杯酒。
我看着她,但无从启齿,孟舒楼是我们老总,平时他老大总是有事没事过来我们部门闲逛,她也老是黄世仁后妈的一副嘴脸,从不肯稍假辞色。
又是一段孽缘。
果然,她喝着喝着,颓然撑住摇摇欲坠的头,没有任何预兆地,泪水就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连串下滑:&ldo;二十二岁那年,他抛下我就走,我等了他十年,整整十年……&rdo;她擦擦泪,冷笑一声,&ldo;有什么用!&rdo;她一把攥住我的手,&ldo;桑筱,千万不要像我当年一样犯傻……&rdo;
我没有吭声,耐心听平日里泼辣无比的她忽哭忽笑地发泄着。
原来,任是再坚强的人,也会伤心满目。
第二天,等我上班的时候,晓慧姐已经神采奕奕仿若无事人般在办公室里忙碌着,不由得我不感慨,现代都市里的职业女性,就连舔拭旧伤口,都不得不讲求效率。
她公事公办地往我桌上放一张纸:&ldo;桑筱,上头说你进步很快,最近采写的稿子都很不错,这期专刊的特稿点名要交给你。&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