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江雄不知道大师父是真的在交代后事,还是临终前的神志不清,只好拿起筷子揣进了兜里。
“好,大道有了传人,我也不算辜负张家,也算是对得起他们,”
“以后如果有机会,你去到那边找到他们”,
“雌雄剑遗失就算了,如果可能,把阳平治都功印带回那个山上”,
“不行,就拿你背的那些东西跟他们换,”
“记住了没有?”
林江雄听得稀里糊涂,懵懵懂懂的点点头。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人不如故啊…”
“皓之皓之,好自为之…”
言闭,气绝,身亡。
林江雄呆呆坐着,抓着大师父的手,感觉手心慢慢变凉,只有手指头肚还有点余温。
摩挲着老人粗糙的手掌,轻轻抚过那些裂纹那些老茧,好像才发现老人脸上有那么多的老人斑。
原来他早就老了,早就不是小时候可以轻易举起自己的那个人,早就不是那个不听话会揍自己,过后又会买好吃的哄自己的人…
林江雄从板凳跌坐在地上,呜呜地哭起来,眼泪鼻涕糊满了整个胖脸…
观外的人听到林江雄的哭声,纷纷进到院里开始忙活,搭灵棚做纸幡儿,院里架起大灯,亮如白昼。二爷爷领着几个老人进来,要给大师父换装裹,扭头对他说“你先出”,林江雄原本想留下,二爷爷瞪了他一眼:“这是你大师父最后的体面。”
正说话间,屋外走进一个瘦瘦高高头发杂乱,脑袋却异常硕大的中年男人,林江雄一看,是村里专管红白喜事的把头,连忙打招呼:“海大大来了”,男人冲他点点头,问一旁的二爷爷:“衣服好穿吗?”
“好穿好穿,人刚走身子还没僵”,
“七十三,福禄粘,不算无福,”
他看了看林江雄,“何况还有个徒弟顶门立柱,”旁边有个老头嘟囔:“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这还有福了?”,海大大微微一笑:“太平叔,孔夫子七十三,孟夫子八十四”,
“咱们世俗之人,有世俗的活法,何德何能敢跟圣人比寿数”,
其他几个老头子也纷纷点头称是。
林江雄走出门外,蹲在墙角,眼角的泪痕依然清晰。忽然,一条白裙的裙角掠过了自己膝盖。
他微微仰头,但见,一袭白色长裙刚刚过膝,嫩白的小腿,灯光下白的几乎发亮,小巧的脚掌如玉如翡,晶莹剔透的几乎要看到里面的骨头。
林江雄忍不住抬头,原来是海大大的大女儿红丽姐,高挑的鼻梁,深陷的眼窝,美的不敢让人多看。
说起来,海大大这一家都很奇怪。肯定是外来户,不知哪年搬来了杨柳白,一对夫妻带着一个瓷娃娃般的女婴,走到哪里都引人注目,他们边问边看走走停停,最后落户到了林家油坊。
海嬢嬢身体本来就不好,前几年坚持生完二胎,就开始常年卧床,只是偶尔会下地走动。海大大不知道做什么营生,反正不是跟农村人一样种地,后来才渐渐操办起各村的红白喜事。
有人说海大大家穷的连肉都吃不起,有人说人家那是胎里素的居士,那才是虔诚的苦修。
红丽姐轻轻抚了一下林江雄的头顶,像哄小孩子一般:“小胖子,生老病死总是难免,”
“你大师傅此刻已飞升乐园,无病无痛了,”
“红丽姐,啥是乐园?”
“一个快乐的地方吧,”
“快乐很难吗?”
“越长大越难感受到快乐,”
“我已经是个大小伙子了,”
“嗯,份量是够了”,红丽姐咯咯的笑起来,许是想到这是葬礼,忙捂起嘴收敛笑容,却更是艳丽动人,林江雄不由得看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