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那位郭师傅也没白请,每次到了上课时间,召阳便坐在里面听课,茵茵则上窜下跳,只等她高兴了,召阳会把听来的内容教给她。
子离与络之离了京后,就在南平县住了下来,子离则接了那个县的督军一职。他们都不愿说自己的来历,南平又只是个小县城,衙门里的人只知道子离是从京城调派来的,其余的一概不知。他们的宅子离城十里路,小小的四间房,中间一个天井,屋后还有个小花园。子离雇了一对夫妇家仆,几天后又找了个十五岁的丫头来。其实家里也没什么事情,只他去衙门的时候络之就落了单,他想雇个年轻姑娘来同她说笑解闷。谁知一个月后络之就发现自己的几件首饰不见了,她不好意思去问,只告诉了子离。子离一看,就抓了那丫头喝道:“这些天你做了什么?”那丫头做贼心虚,早吓得跪下来哭道:“求爷饶过我这回,我再也不敢了。”子离怒道:“滚!”就连夜打发她离开了。后来他还想再请人,络之便道:“算了吧,咱们人生地不熟,请来的未必可靠。”他一想也对,就道:“慢慢来,等和左邻右舍有来往了,你就不会闷了。”
络之一直连绵病榻,喝的药比吃的饭还多,后来她一闻到药味便不停地吐。子离常常要从衙门跑回来照顾她,有一次她边吐边哭道:“都是我拖累了你。”子离却气道:“和我还说什么拖不拖累。”她只靠在他身上说:“我不想再吃药了。”他搂着她坐在床边:“不吃药怎么会好呢?大夫说你一直郁结不开,所以病才好不了。你别老闷在屋子里,叫老王嫂子扶你出去走走,开了心,这样病才好得快。”她低声道:“你都不在,我去哪都没意思。”子离笑道:“我可得赚银子养活你,老婆大人。”
隔天他便带了她去赶市集,络之何曾见过这等车水马龙,倒是新奇地逛了起来。子离便一一指给她看,这是杂耍,那是赌坊,又买了几串糖葫芦来,只给她尝一个,却不许她多吃。她逛了一会便累了,子离就带着她去凉亭里坐着,又有一个捏泥人的老头上来笑道:“夫人好俊俏的容貌,不如让老夫给您捏个,您看看像不像。”络之看着他小摊上插着几个小泥人,都玲珑可爱,就笑问:“捏一个要多久?”那老头忙道:“很快就好。”络之便坐着不动,一边看如何捏成的。子离却没理会那老头,只两手抱在胸前,眼睛直直地看着络之。她余光瞥见,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倒不好意思,好不容易等那老头捏好了,她就对他轻嗔道:“你盯着我做什么?”子离拿起那泥人笑道:“捏得倒像,只少了神韵。”
白天时子离能陪她的时间到底不多,多数都只她一人打发时间。平日里也会有几户人家过来走动,只那些妇人都目不识丁,所谈之事她又毫无兴趣,渐渐地便也淡了来往。她性情原本就寡淡,如今更是幽居独处,只等晚间子离回来后才会说笑两句。有时子离回来后心情也不好,她知道官场处处都有倾轧,他又不肯借家里的名声,一腔郁闷无处发泄,只好黑着脸坐在饭桌上。
这日老王嫂子上来回道:“夫人,从京里带来的药都吃得差不多了,另外燕窝也没了,是不是该采办一些?”子离就道:“没了就去买,罗嗦什么!”王嫂子赔笑道:“咱们这小地方可没那金贵的东西,爷若要,便得托人去江宁买。”子离便问:“你认得人可以去买吗?”王嫂子道:“有,若是急着要,我明就叫人去。”子离就道:“那你列一张单子,要多少钱,我先支给你。“
他二人何曾对钱有过概念,这一来二去的便是几百两。子离一个月的月钱还不到五两,他和络之又没什么积蓄,几个月下来家里就入不敷出。络之还不知道,一日家里没了盐,王嫂便要支钱去买,她翻了半天柜子却找不到,还奇道:“怎么钱都没了?”到了晚上子离回来后,又帮着翻了一遍,果然处处都空空如也。络之就抱了首饰盒道:“我还有这个。”她看子离沉了脸,就不敢再说。
没过几天却来了一辆马车,她和子离刚走出去,那车夫就笑道:“小的是从京城来的,给二位送点东西。”又拿了一个小木盒道:“三爷,这地方银票不好使,倒是现钱实用些,小的都给您换好了。”络之感觉子离握她的手越来越紧,脸也抽搐起来。突然他一手打翻了那盒子,大声咆哮道:“滚!我不用他施舍!你去告诉他,我韩子离养得活自己一家,用不着他的好心。”那车夫才想辩解,子离青筋都暴了起来,一把拉过络之藏在身后。络之忙对车夫道:“你快走吧——以后别来了。”直等那车夫走得不见影了,子离方松了气,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就闷闷地一人进屋了。
第36章
敏公公已经是第三次跑到南平县了,苦口婆心了几天,子离依旧不为所动。他禁不住抱怨道:“三爷,您这样我怎么回去跟皇上交差啊?”子离笑笑:“难为他还记着我。”敏公公叹道:“这些年来你哥和林孜真斗得厉害,皇上也很难做。他一直想让你回去帮他,奴才瞧了这些年,皇上最信任的就是您了。”他看子离不语,又道:“三爷,皇上说了,您什么时候愿意回去,八十万禁军就交给您了——他谁也放心不下,单单指望你,你看这——”子离却示意他别再说,一个走到窗前,默默道:“你回去告诉他,韩子离谢谢他的好意,只是我不能离开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