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偏角小院,大长老安然坐在一张木作的长条凳上,对于白铜轰然一抹红色锋利刺向软弱无力的白知客心口,他居然是丝毫不改面色,连眼睛都不肯眨一眨,似乎没有任何的担忧?
他身旁是内子白卢氏却不像他这般淡然镇定,一双美眸快要挤出水来的担忧,三长老上门惩罚白生的这门子事是她第一个发现的。没法子,龙门一脉,被虎门白虎禁锢了三百族人,就只剩下可怜的四人。
大长老一夜未宿,今早又马不停蹄地听证了一场没半点油烟香味的会议,才回到家准备卧床休息补充昨夜的不眠,却是注定要做个可怜的忙碌人。这不,内子匆匆忙忙地拉他出来要为白知客那可怜的娃子主持公道,呵斥自家丈夫千万不能让他出事云云。
大长老张开快要睡过去的眼睛缝隙,在长条凳上差点四脚一伸,不是要死,是困乏死了。
白卢氏急忙扶住,却是不管丈夫的疲惫,急得无处安放的小手狠狠地抽了一巴掌丈夫的肩膀,哭着问道:“你也不去管管?那片红色的刀锋快要把咱知客杀了。”
见惯了风浪,杀惯了坏人的大长老,人老痴长的岁月,不可能因为疲惫就断了锋芒,他之所以不肯出手,是因为一双巴掌大的扇风耳在内子不知道的时候,张开收放之后,衣袖鼓起来的青铜之力便是悄然退去,剩下一副睡意甚浓的架子。
见内子着急的模样,他不忍心隐瞒,为她解惑了一句:“白生已经到了门前,你不必忧心。”
……
三长老时隔多日才来惩罚那位从蛮荒归来,在祭殿上一剑就砍了虎门弟子白樟的恶徒,这件事在族内很快就如同狂风暴雨大作,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
除了未曾出关的族长,在自己密不透风的暗黑山洞里,仿佛是有了一种奇怪的预感般,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他堂堂一品巅峰的修为,居然还会感觉到寒冷?
洞里蜡烛风断了一半光芒,沉寂苦修的心头浮起一丝惨淡:“一年苦修终究是要毁于一旦吗?我的心照旧是放不下世俗,看来这便是我的命途。”族长双目投向漆黑无光被不知名材料封存起来的洞口,双眉紧紧蹙起后松开,“距离一年不足十日,无论如何,我也不该松了这口气。”
虎门大院楼阁里的二长老如同老僧入定地听了属下的汇报,脸色红润透着一丝狠辣:“龙门的事情暂且交由老三处理,你不需要再和我汇报了。”
忽然二长老脸色转成花开黄金色泽,堆笑起来的皱纹能夹死几只蟑螂,他笑道:“四大家族有没有动静?”
那人跪在议事厅中央,抬起头来笑道:“果然是如同您老所料,他们均派人来报喜,信鸽里还说附近的城主也启程了。”
“哼!”二长老不为所动,反而是颇为鄙视:“从今日起,白家闭门谢客,我要所有人都知道,我白家以前无人来问,他日就别想轻易踏过门槛。”
“这样做,是不是太失礼了?”
“没有实力叫做失礼无知,有实力,便是规矩。规矩从来都是有实力者来划定,你亲自去门口守着,没有得到我允许,谁也别想着沾我白家的光!”二长老从椅子上站起来,作壁上观,墙上是一幅九州之城旷世巨图,他的目光停在九州最边缘的一处风景上,便不再回头说话。
那汇报的主事识趣退下。
龙门小院深千尺的高峰上,一袭黑袍驻足在峰头的小山包却不知足,硬是找了块最高的巨石,背着个破木匣铃铃铛铛的越过大石,轻飘飘地站稳了脚跟,极目远眺,俯眼望龙门小院。
这处高山,这块大石,眼界开阔,山下风景视物尽收眼底,黑衣瞎子没有眼睛,但是那双黑雾震颤的模糊瞳孔,似乎在转动般云雾翻滚有趣,激荡起一丝丝奇怪的波纹。
自打血脉觉醒后,黑衣瞎子就精通经脉血液流向,掌握体内令节变化,体感与触感比起普通人要强大百倍不止,所以他看见的事物也不全是黑糊糊一片,有些模糊影像。
凭着这些个影像大小形状,黑衣瞎子很容易分辨得来事物原本该有的形状,为此,人看他是瞎了,但他一点也不瞎,瞎的是对方。
抬手遮阳,头顶悬空着一只毒辣的太阳,站得太高了,受到阳光毒打的味道有些不好受,他皱了皱眉,轻轻地提了提右手,发现空无一物不禁哑然失笑:“看一场好戏,却是忘记提壶清茗,失策了,失策了!”
龙门凉亭废墟,那片红色的浑浊光芒在临近白知客心口不足半丈的地方被削开了两瓣,随着尘埃未定的倒塌凉亭沙石消散在空气里。
白铜双眸微微眯起,冷哼声道:“好一把绝世好剑,可惜在废物手里发挥不出任何用处,用它来挡我普通的刀剑攻击,太大材小用了。”
白知客不愿意被对方奚落,大声地反驳:“剑是好剑,人是好人。好剑配在坏人身上,才叫做明珠蒙尘。”
白铜针扎的胡须根根倒竖,吹着恶气送着冷冷的眼波,恨声道:“既然你说我坏,我就把你碎尸万段,祭奠我儿的在天之灵。三长老,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不欲生,你或许未曾感受过,我不管日后你要罚我杀我,我心甘情愿,但今日,我一定要祭起屠刀,把白生两兄弟割掉项上人头,挂在我儿的坟头上……”回头清泪挂面与阴沉默不作声的三长老述说心中衷肠。
见三长老不喝退也不怂恿,他白铜活成了人精,自然猜到四五分三长老的小九九,但能杀了白生两兄弟为自己的败家子报仇雪恨,他甘愿做三长老借刀杀人的那把血淋淋的镰刀。
“白生,快来受死!”比起杀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知客,白铜更愿意先把白生杀掉,终归是同门一场,有血海深仇,但还是顾念了一些旧情。换做外人,白铜很愿意看到仇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先倒地,领略一番什么叫做心如刀割的痛楚。
龙门墙头之上,忽然“轰隆”声响,一名破布衣的少年眼里的红丝慢慢消退,见到白知客没有大碍,他终于是松了口气,才踩着无数赶来观战的虎门子弟的头顶,飘上龙门墙头的白生大声喝道:“我白生在此,有什么血海深仇冲老子来。”
白铜显然是看到了立在墙头上乞丐模样的白生,白发乱舞,面目狰狞,双手缠绕的形似锁链的长刀嗡嗡发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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