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孩子绝对没有跟他有过一点关系一点旧情,但是他偏偏忽然想到。
他虽然很想去想其他一些值得他去想的事,但是他想到的却偏偏总是那个侧坐在青骡上,那个风姿极美的仿佛在笑又仿佛没有笑的女孩子。
——为什么呢?
是笑了还是没有笑?如果是笑,又为什么要笑?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孩子为什么要对一个陌生的男人笑?如果不是笑,一个年轻的女孩子,为什么要对一个陌生的男人似笑而非笑?
如果他们真的相识,她为什么笑了又不笑?不笑而又笑?
寒夜已将尽,昏灯已将残,浊酒已尽,沉睡的旅人已将醒,未睡的旅人早已该睡。
小方已倦。
&ot;波&ot;的一声响,轻轻、轻轻的一声响,灯花散,灯灭了。
油灯还没有燃起,天还没有亮,寒冷孤独寂寞窄小污浊廉价的逆旅斗室,忽然变得更寒冷更黑暗。
小方躺在黑暗处,躺在冰冷的床上,忽然听到了一声响,轻轻、轻轻的一声响,就像是灯残灯灭时那么轻的一声响。
他没有听见别的声音,他甚至都看不见,但是,他身上每一&ot;卜有感觉的地方每一个有感觉的肌肉每一根有感觉的神经都忽然抽紧。
因为他忽然感觉到一股杀气。
杀气是抓不住摸不到听不见也看不见的。只有杀人无算的人和杀人无算的利器才会有这种杀气。
只有杀人无算的人带着这种杀人无算的利器要杀人时才会有这种杀气。
只有小方这种人才会感到这种杀气。他全身的肌肉虽然都已抽紧,但是他一下子就从那一张冰冷坚硬的木板床上跃起。
就在他身子如同鲤鱼在黄河逆流中打挺般跃起时,他才看见了那一道本来可将他刺杀在床上的剑光。
如果他不是小方。
如果他未曾有过那些可怕而又可贵的经验。
如果他没有感觉到那股杀气。
那么他一定也会像那对被人刺杀在道旁的年青夫妻一样,现在也已被刺杀在床上。
剑光一闪,剑声一响。
剑没有声音,小方听到的剑声,是剑锋刺穿床板的声音。他听到这一声响时,剑锋已经刺穿了木板。现在剑锋刺穿的地方,本来就是他的心脏,可是现在剑锋刺穿的只不过是一块木板。
——不管这把剑是一把什么样的剑,,这把剑一定在一个人的手上。
——不管这个人是什么样的人,这个人一定还在床边。
小方身于有如鲤鱼打挺般跃起,全身上下每根肌肉每一分力气都已被充分运用发挥。他的身子忽然又一翻,然后就直扑下去,向一个他算准该有人的地方扑下去。
他没有算错。
他抓住了一个人。
剑锋还在床板间,剑柄还在人手。
所以小方抓住了这个人。
这个人被小方抓住一扑,这个人倒下,小方抓住这个人,所以小方也倒下。
两个人都倒在地上,同样都倒在地上,可是两个人的感觉绝对不一样。
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