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觉是什么人正背负着她奔走。道路坎坷,身体起伏颠簸,每撞一下,她内俯便更痛一分,口中腥甜,腹中翻涌,头脑更是昏沉。
不多时终于停下来。搂着她不知道钻到什么地方躲了起来。
她闻到有清草木的味道。还有泥土的湿腥。空间狭小,两个人挤在一处。她的头紧紧贴在对方身上,甚至能感觉到激烈的心跳。她想睁开眼睛,但眼皮却像是有千金重,挣扎了半天,只模模糊糊在看到紧紧挨着自己的春夏的侧脸。
春夏脸上全是血,表情惊恐,死死地搂着了她,两个人身上有植被覆盖着,但隐约还是能看到外面的山景。应该是身处在山中。
不知道哪里传来人的脚步声。
听着数目不少,相互之间还有呼应。一点一点正向这边走近。
春夏先是无声地哭,之后渐渐停下来,表情刚毅,抹了泪便想要只身出去,大约是想把人引走。
汤豆用尽全身的力气抓紧她的手。
春夏受惊回头,见汤豆眼睛虽然只是半睁半闭,但显然是有些意识了,又惊又喜,想说什么但那些人已经走近。她连忙闭上嘴。
汤豆看到了凌诒和,他被人搀扶着,手中结印,边咳血边向这边来。显然那个印是可以引路的。
别说这些草啊树枝啊不能掩盖什么踪迹,就算可以,也无法抵挡导航一样的术法。
现在两个人,是你死我活的困兽之斗。
凌诒和绝不能让她活着出去,看那咳血的程度,是压箱的本事都用出来。
而汤豆和春夏想活着就必须杀出重围。
汤豆挣扎着,结了一个&lso;绝&rso;字印颂,取绝隔气息、声响之意。
二叔说,要是和人玩捉迷藏是最有用的。她以前没有放在心上,但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和二叔的相处时间中,细细碎碎地到处都挤满了这些颂言。二叔似乎把这些听上去匪夷所思的东西,穿插在生活之中,一点一滴地全教授给了她,只是那时候,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些是真的会有用罢了。
但……似乎当时确实是没有用的。
她好玩似的试过。但什么也发生。所以后来,她便有了&lso;只是二叔和自己没话找话说&rso;的想法。再没有尝试。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颂言开始渐渐有了效果呢?
她迷迷糊糊地想。大约是在那个古怪的村子里,席文文遇险的时候起,也许席文文当时能活下来,根本不是什么莫明其妙的好运。后来经过门的时候,灯消失了化成一个红色的烙印在身上之后,她能用的颂言也越来越多。
果然印结完,凌诒和就停了下来。
他失去了方向,带着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他身边的剑士,身上都有伤,人数也不再像之前那么多了,数起来不过八九人。想必是因为之前在清水观与王卓带的家将们拼杀过一回,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在凌诒和低声说了和句什么之后。那些剑士便四散开,一点一点地在附近摸索起来。
双方已经离得这么近,就算没有结印寻找,要找到两个人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而汤豆手上的印已经维持不了多久了。寒气从她骨头里向外蔓延开,整个人如坠冰窟,嘴唇不多一会儿,已经发青,脸上也没有人色。结印的手抖得厉害。
&ldo;我知道你藏在这儿,你逃不掉了。就算你现在逃得掉,可也活不长。你虽然祭了天地,召来的侍灵,从此便能借侍灵之力来行颂言、术法之事。方才也正是因为如此,你才能成功用默言颂咒困住我一时,可……可这就如同,叫你用肉血铸成的双手,握住烧得通红剑为武器。你现在应该也能感觉到反噬。我一路来,看到了血迹。你内腑之害已成。不久便会命衰。&rdo;
他说到这里,似乎力竭,讲话气若游丝。挣扎着想再说什么,却也提不起劲,脸色惨白没有半点血气,身边的人连忙架着他。
他缓了半天,才又能重新开口:&ldo;我没有做错。幽府之门已成大祸。是你们不懂!是师父不懂。你以为我是为权势?&rdo;
说着,猛地呕出一口血来,但他还是坚持&ldo;他们都不懂。师父也不懂。因为他们都在梦中。师父也不过能窥其二三,却并不知全貌。但我……我梦醒了。我师祖一样,我醒了!&rdo;
他说着,耳鼻中也溢出血滴落在衣襟上。想必之间他为了挣脱汤豆颂言的束缚,受了很重的伤。
可他不肯停,还在厉声高言:&ldo;你们不懂我是为了什么。我不在意。可……可这件事我一定要做完。&rdo;
这时候树林之中突然传来汤豆的声音:&ldo;我知道。你没有做错。&rdo;她努力稳住声音,不想让他听出自己虚弱。可声音还是微微发颤。
因为颂文的关系,剑士们虽然听到了声音,却无法分辨是从哪里传来的。一时停了停,四处四张。
&ldo;你知道?&rdo;凌诒和怔然&ldo;你知道什么?&rdo;
&ldo;我知道……幽府之门是怎么回事了。&rdo;一开始她想错了,但是后来她明白了。
在出门之后,她以为席文文是寄生于人,抢夺了别人的身躯。
可其实并不是。那只是整个事件给她的错觉。
席文文根本没有抢夺谁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