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叫着跳着,恨不得把屋顶都掀了。这次老师们表现出极大的宽容。
等到终于安静,居住区域管理所的所长走上了讲台。
汤豆看着台上的人,才一两天的时间,他似乎又老了不少。
他没有急于发言,只是站在台上,用充斥着红血丝的眼睛扫视着台下的少年少女们,会堂在他的扫视下更加安静,几乎落针可闻。
&ldo;今天凌晨4点多,我得到最新的通知。在明天凌晨5点,你们就要离开13区。&rdo;他在这里停顿了一下,才又继续:&ldo;你们并不是在13区出生的,在你们心里,这里可能只是无处可去时的收容点,并不能称之为家园。它不够舒适、不够安全,没有足够的食物,没有丰富的资源。&rdo;他说着抬起头,看向下面一张张年轻的面孔。
&ldo;但从离开这里开始,每当外面的人看到你们,看到的就是13区。&rdo;
&ldo;你们优不优秀,代表着13区够不够优秀。你们排名高低,决定着13区在所有居住区域中的排名高低。你们的表现,决定着13区对整个人类社会而言,有没有价值,是&lso;可以被放弃&rso;还是&lso;必不可少&rso;,决定着以后我们每一年,能得到多少粮食供给、多少水电。&rdo;
&ldo;也决定着居住在这个区域的你们的亲人、友人、邻居,能得到哪个级别的待遇,决定下一年,你们的学弟学妹们将能以什么样的形式参与挑选入学&rdo;
&ldo;同学们,我们13区是一个贫瘠的地方,没有煤、没有铁、没有任何矿藏,无法种植、没有自给自予的能力,我们唯一拥有的,只有你们这五十人。也许,还将会是我们区域在学院出现的最后五十人。这一切,都取决你们。&rdo;
他语气并不激昂,甚至还带着些无法掩饰的虚弱,时不时轻轻地咳嗽,好像一个病人。
但全场却在这一段话后,久久地沉默。
&ldo;我要说的,就是这些。&rdo;他长长地换了口气,头上的白发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颤抖,转身慢慢地走下台去。
徐大妈大声要求所有不想去学院的前五十名,去签落款时间为去年的退学协议书,这样成绩作废,就能按顺序由五十名之后的人顶上。&ldo;最迟不得超过今天晚上十点来签。采取自愿原则。若临时反悔,将被视做妨碍公共安全罪,全家从13区驱逐出去。&rdo;
起码开局人数不能少。
一直到会议散场,许多人仍处于深受震撼的情绪之中。
有几个男生在讨论&ldo;既然这样就不应该让女孩参加。她们一定会拖后腿的。&rdo;
席文文很愤怒:&ldo;你们以为读书是比抗沙包吗?我看让你们男生参加才是个错误,毕竟你们脑子里都长满了肌肉。&rdo;说完在他们发怒前拉着汤豆快速离开了那里。
一路上,席文文紧紧的握着汤豆的手,面色因为刚才听见所长的那一席话,而有些微微发白,那沉重的责任感令她感到惶恐&ldo;如果我们成绩不好,那家里人就得挨饿吗?这不公平!&rdo;
汤豆也这么想。
这个制度并不公平。但怎么做才公平?她无法回答。
两个好姐妹一路无话,各自回家。
进门前,汤豆深深吸了口气又吐出来,给自己鼓劲,起码不用学费是个好消息,妈妈不会有那么多的顾虑了。同时自己又不用亏欠王家人太多。这让她的心情稍微好了些。
但汤母听完她的话,却并没有反应。
只是计划着,明天或者后天,带着她去那家说好的店铺试工&ldo;老板人很不错。待遇也还行。&rdo;
汤豆站在那里,没有动,只看着妈妈,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开始说是因为没钱,可现在也说了不要钱。那是为什么?
她感到愤怒。
感到自己受到了欺骗。
汤母却好像看不到她的愤怒,甚至看不到在自己说完之后,她仍然站在那里,就那样看着自己,只是慢条斯理地做着自己的杂事,时不时扭头看看明亮需不需要什么,免得他又大声哭嚎鬼叫起来。
&ldo;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会去。&rdo;汤豆想克制情绪,不要像孩子一样大发脾气,可声音却还是忍不住地那么高昂。就像在向敌人宣言。
&ldo;我说不准去!就是不准去!&rdo;汤母狠狠地把手上的抹布砸在桌上&ldo;我是你妈妈。我生了你。我说不可以做的事,就是不可以!&rdo;
&ldo;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就是不行?难道我去做小工赚的几百块钱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你就为了那么点钱,要把我溺死在这里?&rdo;对,就是溺死,溺死在这种生活中。这个词虽然让人觉得略为羞耻,但她觉得这是最贴切地表达自己感受的词。
汤母狠狠地说&ldo;对,我就是爱钱!没有你那几百块我就活不了!随便你怎么说,你就是不能去!&rdo;
汤豆看着桌上的杯碗,看着周围挤得满满当当没有一丝多余空间的屋子,有那么一瞬间,她只想撕碎这一切。那种对生活暴虐的恨,像滔天的巨浪,想把一切都摧毁,让这一切都不复存在。
她甚至恨不得倒地就此死在这里,以达到让妈妈悔恨万分的目地。
反正妈妈什么都不在意,不在意她在想什么,不在意她想做什么,不在意她未来怎么生活,不在意她想过什么样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