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懿却没想到,这天夜里,好几位姑娘竟都发起热来,请了好些大夫进府一通热闹,又是各个院子的把脉,又是熬药的,把陆明懿也惊醒了,喝了盏玫瑰蜜调的水,再躺回床上的时候却丝毫没有了睡意。
怎么可能这么巧,同时这么多人都病了,而且都是府里娇养的姑娘,每月都会请大夫进府把脉,身体不说健壮也都是健康的,这样同时病了好几个,怎么看都不寻常。
陆明懿猛地睁开眼睛,想到了一个不算太好的预想,最近府里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只有一件,那就是老宁国公给府里所有的姑娘都赏了点心下来。
想要同时让几个人病了,在吃食上动手脚是再寻常不过的手段了,给府里上下所有的姑娘都赏了点心,但是却赏不一样的点心,这样要让其中几个特定的人吃到有问题的点心在容易不过了。
不过这样寻常拙劣的手段,真的是老宁国公做的?陆明懿有点怀疑,这也太明显了,只要有谁去查一下剩下的点心,立时就能知道是谁做的了,那样的话,就算是老宁国公,谋害亲孙女的罪名,他也没法交代。
除非那些点心查不到任何问题,没有最直接的证据,就算猜到是老宁国公干的,也只能在心里默默的记恨,没法宣之于口。
陆明懿想到这,心里有些发寒,如果真的是老宁国公做的,那么他的目的肯定是赏花宴,为了让西府的孩子参加赏花宴,不惜对东府其他的亲孙女下药,这可真不知道该说老宁国公至情,还是说老宁国公无情了。
第二天一大早,陆明懿就被唤醒,洗漱完坐在桌前用早膳的时候,想到昨晚的猜想,犹豫了一下,还是对卫嬷嬷吩咐。
“把祖父昨个送来的点心好生瞧瞧,再悄悄打听一下别处姑娘们有没有吃了那点心。”
“昨晚上事儿一发生,就命人去打听了,那几位病了的姑娘,都是庶出的,老太爷赏的点心都吃了不少,还有剩的也赏了丫头,只不过丫头们都没事,咱们这的点心还有贞姐儿的点心,昨晚上我和吴嬷嬷亲自细细查过了,除了点心里应该有的食材,贞姐儿那份点心里,多了些铃珠草。”卫嬷嬷好歹是宫里出来的嬷嬷,一听发生了几位姑娘都病了的事,立马就想了许多条可能,马上就打发了二等丫头里机灵的去各处打探消息,自己和吴嬷嬷亲自去检查了厨房里所有的食物,包括那两碟点心。
“铃珠草?有什么作用?”陆明懿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唇边。
“这是一种不常见的药草,主要用来治疗风疹,但是用的时候会有火辣的感觉,所以很少有人使用,除了这个以外,它和一种叫紫炎的香料一起使用,就会引起一种症状,像是发热一样,只要马上停止用这两种材料其中一种,不过三天,发热现状就会消失。前两天西府那头的唐姨太太命人请了大夫进府,给府里的丫头婆子们看诊,有些丫头婆子诊出来有些心神不宁萎靡不振的症状,便从哪大夫手里买了香包来戴,咱们这的一个小丫头也得了,不过立时就被寒泉那丫头拿了送到我这,我昨儿个也拆了那香包瞧了,里头装了不少紫炎。”卫嬷嬷很明白陆明懿真正想知道的事什么,竹筒倒豆子一样就把所有事情说了出来。
陆明懿听完这几句话,立刻就将整件事的大概情况猜想了出来,心里不禁为老宁国公的狠辣寒心。
老宁国公想要让西府的姑娘们去赏花宴,但是王老太太是绝对不可能同意的,除非原本能去的几位姑娘有人不能去了,可怎么样的情况才会不能去了呢?
就只有病了,可府里的姑娘们都是娇客,要一起凑巧病了好几个,怎么也不可能,除非有人用了一些人为的手段。
这手段吧,也不是好耍的,先不说如今东府里头还是王老太太把着中馈之权,府里上下都以王老太太为尊,王老太太向来看不惯西府,哪怕王老太太对庶女不屑,也容不得西府的嫡女踩着东府的庶女。
就单说东府里大房主母是慧安郡主,三房主母颖阳长公主虽然早逝,毕竟还有一个凤阳郡主的嫡女,四房主母薛氏虽然不显,却因为是王老太太亲自求回来的,额外也多有几分照顾,这样算来,不管哪一房,面上瞧来都不是好惹的,手段若是太上不得台面,难免也要被追究。
所以西府这回,倒算是用了个迂回的手段,先是西府的唐姨太太,命人请了大夫来瞧平安脉,也不给几位主子姑娘瞧,只不过是给府里的丫头婆子们瞧,这样便是王老太太知晓了,不过说句多事,也不好硬阻了,免得府里上下说唐姨太太心善,王老太太倒狠心起来了。
借着瞧平安脉的名头,早得了吩咐的大夫,便给指定几个姑娘处的小丫头们装了紫炎的香包,那几个小丫头怕都是房里的二等三等的小丫头,月钱不多,拿了香包也日日带着,虽说姑娘们跟前近身服侍的都是大丫头,可备茶熏衣打扇领膳这些活儿,定然都是小丫头们去做的,这香料多少也会接触到主子姑娘身上。
然后老宁国公再赏下混了铃珠草的糕点,庶女们不得王老太太的欢心,多少也有点战战兢兢,老宁国公赏的点心,无论如何也会吃不少的,吃完了还要感恩戴德,余下的点心肯定是身边的大丫头们得了,小丫头是得不到的,这样一来,病了的就只有主子姑娘,丫头们却一点事儿也没有。
不过这算计虽巧,却定是瞒不过王老太太的眼的,先是西府姨太太请大夫,又是老宁国公赏点心,王老太太稍稍一想就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陆明懿换好了衣服,坐在妆台前梳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年龄尚稚,却已别有一分严肃老练,心里不禁感叹,谁说古代人落后,在某些方面,古代人可比现代人机智多了,如果自己不是多了那么一世的记忆,恐怕还真玩不过古代人。
绾发戴钗,一切收拾齐备,嬷嬷吴氏两个大丫鬟流萤轻罗并南风棘心黄鸟寒泉四个二等丫头随行服侍,茶盏熏香罗帕衣裳,预备的物件就装了整整五个提盒,一众人簇拥着陆明懿浩浩荡荡的到了府门前。
王老太太板着一张脸,看见陆明懿带了这么一大群人,狠狠的皱了一下眉头,又顾忌到陆明懿风阳郡主的名头,干脆一句话也不说,只扶着丫头的手等府里的车把式把车赶过来。
陆明懿得了王老太太的冷脸也不在意,她们之间又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她也没把王老太太当成亲祖母,王老太太愿意亲热的对她,她就也做出一副孝子贤孙的样子,不乐意亲近她还省心了,客客气气的做到了规矩谁也说不出什么。
遂认真规矩的上前行了礼,退到一边时飞快的扫了一眼在王老太太身后跟着的姑娘们,果然多了几个生面孔,想必就是西府的姑娘们了,看来王老太太再强硬的讨厌西府,对于能给宁国公府里带来利益的机会还是会尽一切把握住的,哪怕是西府的姑娘,没分家前,走到哪儿,别人说到提起的也只会是宁国公府的姑娘。
不得不说这回陆明懿的确是多想了,王老太太对于这些阖府大事上心不假,却还没到那么看重大局的地步,在她看来,西府的姑娘就是得了再多泼天的富贵荣华,那得意的也只有唐姨太太,和她没半点干系,所以她是宁愿把去赏花宴的机会浪费了,也不会便宜了西府的。
不过,还有一个大老爷呢,大老爷一向是把宁国公府看成是自己的囊中之物的,对于一切可以给宁国公府家分量的机会,他是怎么也不会错过的,何况,大老爷心里一直觉得,若是以前自然要顾及西府,可他现在也成年了,妻子还是慧安郡主,西府的人个个不成气候,便是唐姨太太也都老了,不足为虑。
一众人没等了多久,从府西侧门里,接连鱼贯而出数辆马车,打头一辆悬着慧字牌的郡主制式马车是大房慧安郡主的座驾,往常第二辆应该是紫檀木的宝盖马车是王老太太的座驾,而今却是一辆悬着凤字牌的郡主制式五驾马车,却是凤阳郡主陆明懿的仪仗,然后才是王老太太的,四房薛氏的,姑娘们的。
待马车妥当的停稳,王老太太脸色不善的死死盯着陆明懿的马车好一会,才不发一言上了车,慧安郡主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陆明懿才带着陆明妗上了自己的马车,陆明懿坦然接受了各样的眼光,笑着朝陆贞招了招手,笑言。
“何必和姐妹们挤,我这里还宽敞着呢,太后娘娘特赏的五驾马车,稳着呢,贞姐姐同我一道吧。”
陆贞怔愣了不过两息,就无奈的笑了笑,从容的跟着陆明懿上了郡主马车,其余姑娘们,或羡慕或嫉妒,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几人一辆车的上了车。
不一会,马车便带着华钗锦服的众位女子一同往宋府,赴那衣香云鬓华美艳丽却步步为营勾心斗角的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