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道剑伤,正是当年在逃亡路上被几十人围攻所导致,好在凤未央所派之人赶到及时,不然辛月搭上的不只是一张脸,而是一条性命。
如今疤痕呈现粉色,已没有当初的蜈蚣色,这还得多亏于凤未央一年多来涂涂抹抹的努力。
少女五官精巧,肤色白皙,但因那条长疤的影响,导致脸上常年罩着一块面纱。并不是辛月在意自己的容貌丑陋,而是不想暴露自己的特征,暗卫一旦暴露明显的特征总不易于活命。
辛月背脊僵直的坐下来,任由凤未央摆布。不时瞅见案几上一张男子画像,难得主动开口问:“小姐,还需辛月前去送药吗?”
凤未央目光凝滞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地笑道:“不用了,接连送了半个月的创伤药,恩人的伤口也该愈合完全了,再送却是叨扰过甚了!”
那张画像,正是通过辛月口述,凤未央一笔一画临摹所出的丹青。
而画像上的人,正是十七岁的宋志轩。
那天,宋志轩入城来正是采办。
宋家长姐于去年开春定下亲事,并于今年五月初出嫁,宋志轩是为长姐的嫁妆,而入城购买数家铺子。
那一日,他看到三年后亭亭玉立的她,正与自家二哥诉殇别离。
那一日,他看到她深置危险之中,便不顾一切冲了过去把她护在怀里,只觉得那一刻她就如同自己的性命,她若受了伤,自己的命也跟着被去掉一半。
所以,宋志轩宁肯受伤,宁愿血流不止。他不愿她看到自己狼狈可怕的一幕,他想着给她留下彼此正式相遇而美好的一面,而不是自己此般鲜血淋淋的模样。
凤未央轻轻撇过头,去看向那一幅静躺着的画像,那日被他拉入宽厚的怀里,她便觉得熟悉,除了听见他磅礴有力的心跳,还能清晰闻见他身上所带的梨花香气。
两人,就这么提早相遇,却不让她见他。前世里的爱和痛都跟这个男人有关,如今情愫正随着相遇一点一滴的复苏,一时爱恨并存,竟然也是相思难耐。
凤未央又莫名陷入了呆滞状态,辛月已是习惯。
屋外,有人叩门:“小姐,卖梨的陈伯家又送来水果啦~”凤未央这才拉回思绪,发现辛月已不在屋内,便让外头的绿柳进来。
“往后就不让陈伯送果了,送了将近三年也该够了,他老人家若还执意送来,”凤未央从桌子上拿起那锭早已备好的银子,“那就让他把这锭银两收下,就当给他接下来三年水果的定金吧!”
绿柳收起银子,笑嘻嘻地道:“好,奴婢晓得了。”
挥退了绿柳,唤来蕊心,凤未央打算去寻父兄二人商量凤瑾珏一事。可行至书房门,却听见凤家老爷摔碎茶盏的声音!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凤铭的怒喝声传出来。
凤未央从未见父亲发这么大的火气,便拧眉止步,让身后的蕊心暂退一旁,自己则不打算入内问安,而是站在外头静观其后。
“父亲,如今该要怎么做?”这是大哥凤瑾璘的声音,音色透着一股焦躁和无奈。
面对长子的问题,凤铭深却只能哀叹一气,“唉,为父在朝中尚且有一些相熟的大官员,此刻只能通过钱财疏通,看能否解决未央和瑾珏之事了。”
最后,凤铭还咬了咬一口老牙狠厉地道:“实在不行,为父只好请出高祖皇帝赐予的亢龙锏来……”
我?二哥??还要请出祖上‘上敲昏君下诛奸佞’的亢龙锏???
凤未央眉头皱得更紧了,书房中父亲与大哥的语气十分沉重,而所谈的内容还牵扯到她和断了联系的二哥身上。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二哥的失联跟自己有关?
凤未央越想越有些害怕,心慌意乱的她赶紧领着蕊心折回自己的院子中,可走了一半又停了下来,一咬牙地道:“蕊心,你去叫上丁来备好轿子,咱们出门一趟!”
凤家轿子,直往东大街的明月阁而去。
一下软轿,就有一名不算面生的小厮迎上来,凤未央问他:“你家五少爷可是在里头?”
“没错,五爷已恭候多时,二小姐请随我来。”小厮于前头引路。
恭候多时,看来此事郭宇明已是知晓。凤家与郭家向来没什么秘密,遇到难事双方总是齐力解决,何况还是在这样的乱世当中。
明月阁是一处优雅之地,上等的点心,上好的茶叶,红袖与音律齐全,专供文人雅客来此吟诗作画。而且这阁楼有三层之高,又地处高势,人在这顶楼阁台上,就可以一览整个金陵城的样貌。
这明月阁乃郭家五少爷名下的产业,他平日里最爱呆在这里看夕阳洒尽,凤家二哥更是这里的常客。
凤未央来到顶楼阁台,空无一物的楼阁只有一张桌子,翠栏边上便是那春衫薄的郭宇明,正执杯而立,面迎清风斜阳,一览楼下城廓。
空中飘舞的花瓣已减少,可梨花的馨香仍馥郁弥漫,不影响眼前书生的意境情怀。
凤未央深知卓尔不群的二哥有太祖昔年风采,却也没想到郭家乃武将后代,也能出一位同样具备治世才华的人。
某一日,凤未央恰巧路过镜台,有些话不慎落入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