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倒是问住了寿眉,寿眉并不懂得药理,支支吾吾地答道:“云裳姑娘专程入宫回天师监取的药,奴婢也不大了解,不如叫云裳姑娘前来答话。”
“罢了。”萧清规暂且按下自身的疑窦,转而问寿眉,“那卢家娘子呢?”
她那一刻竟有卑劣的念头浮上心间,她想卢颂筝若是遭受波及就好了,轻则也要发配流放,他刚纳的侧妃就这么没了,她竟然会觉得痛快。旋即意识到,大婚已成,卢颂筝便是他王府中的人,昔年郑光辅谋反满门处死,宫中育有一子的郑贵妃不就毫发无损?
“卢娘子……”
“阿菩就这么关心我的家事,一醒来就问个不停?”
萧翊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打断了寿眉,他身上的朝服都没来得及换,显然是直接到千秋寺看望她,人已经不请自来般推门而入。
萧清规连忙提了提被角,遮住衣衫不整的身躯,看他的眼神还带着一丝怨恨,即便她也不知自己在怨什么,又恨什么。
“昨夜为何……”
萧翊本想问她昨夜为何落入水中,寿眉传来的话是这么说的,他也逼问过寿眉,寿眉咬定了这番说辞,他知道撬不开寿眉的嘴,只是他不信,她就那么凑巧地在他洞房花烛时不慎落入水中。
萧清规听他提及昨夜,顿觉羞恼,不让他把话说完:“本宫要回宫沐浴,寿眉,侍奉本宫更衣。至于皇兄,还请回避。”
“回避?你昨夜昏昏沉沉时,什么样子我没见过,眼下清醒了,又想着让我回避了?”
萧清规瞪着眼睛剜他,还以为是他给自己换的干衣,很快看向寿眉。
寿眉微垂着头,对上萧清规的视线轻轻摇了摇脑袋,显然在说萧翊是诓她的,为她更衣的是自己,即便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也不敢让萧翊在场。
萧清规暗中松了口气,对萧翊愈发没有好话:“皇兄的这些轻佻之言,还是留给家中侧妃去说罢,休在我这个妹妹面前大放厥词。”
萧翊咧嘴凛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放心,等你回宫,本王自会多带着侧妃去见你。”
她的眼眶顿时就红了,嘴巴还不肯饶人:“本宫喜静,皇兄的美意心领了,烦请少来叨扰。”
萧翊却盯着她泛红的双眸,冷哼一声甩袖出门,留下一声命令:“赶紧伺候她更衣,本王亲自送她回宫。”
马车候在千秋寺的侧门外,萧清规由寿眉等几个宫女侍奉着更衣,站立片刻后还是觉得有些头晕,她眼下少说也该在床上静养几日,不宜走动。
萧翊在院中百无聊赖地来回踱步,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又推门闯了进去,萧清规正撑着桌沿揉捏鬓边,面露颓色,却在看到萧翊无礼擅闯后眼风凌厉地剜他,萧翊便藏不住笑,心想她哪怕即刻就要虚弱致死,也定会在合眼之前把他掐死,带着他一起共赴黄泉。
“收拾好了?”萧翊明知故问道。
寿眉看向身畔宫女捧着的木盘,答道:“还有几支珠钗……”
“够了,回宫。”
萧翊一声令下,寿眉便打算上前去搀扶萧清规,出千秋寺还有一段路要走。不想萧翊两三步便迈到萧清规面前,萧清规刚想拒绝,他已不容反抗地将她抱起,衣袂纠缠着荡漾,她下意识勾上他的肩,就这么被萧翊抱出房门。院中近卫连忙垂头避讳,陆真颜听到动静赶了过来,只看到萧翊抱着她远去的背影,藏在袖中的手当即捏成了拳。
萧清规羞赧之下握拳捶他胸口,萧翊沉声说道:“你倒是会挑位置,忘记给我这儿涂过油了?”
他还有脸说起,萧清规低声反驳:“你明明有化瘀的药膏,还让我拿红花油。”
萧翊“哦”了一声,无耻得坦荡:“是么?忘记了。”
出寺的小径还有三三两两正在洒扫的沙弥,身后又跟着寿眉等人,萧清规被他抱着,失尽颜面,干脆将脸埋在他的肩头,似乎这样众人就不知萧翊抱的是她一样,萧翊笑得胸前微微起伏着,萧清规岂会不知,懒得与他多说罢了。
他把她直接抱进马车,车内唯有他们二人,萧清规很快挣脱他的怀抱,他也并未阻拦,只用略带玩笑的语气说:“真想打断你的腿。”
他不用把话说完,萧清规也明白他的意思,不过是觉得她刚刚被他抱着的样子分外乖顺,她的腿若断了,便也离不开他了。
可她岂会顺他的意,当即抬腿踹了他一脚,踩脏他的朝服,用行动告知他,她的腿好好的。
萧翊浑不在意地甩开广袖,伸手拂了拂被她踹脏的那处,很快坐直了身板。萧清规忽然想起他腹部的伤,本想出言关切,却瞟到了他腰间重新挂起的香囊,心中一沉,随即合上了嘴,什么都没说。
那厢卢颂筝在王府中清点着萧太后赏赐的厚礼,虽然萧翊有言在先,府中事务无需她来打理,可萧太后的赏赐于情于理也该她亲自清点,以示敬意。
她想她这个侧妃也不过是个摆设,新婚之夜他彻夜不归,他们到底名不副实。那位长公主希望他这个威权赫奕的辰王有个家室,他便将她摆在这个位置,他们之间不过是一桩交易。她的母亲已被安置在王府侧院,这是她得到的酬劳,至于太后的厚赏,她断不敢笑纳,还是决定交给萧翊。
萧翊在宫中逗留了半日,死皮赖脸地在嘉宁宫与萧清规一起用过晚膳才出宫回府,卢颂筝在中堂已经等了他许久,看到他露面连忙起身,萧翊这才停住脚步,看出她有话要对自己说,转头进了中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