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盛扫了几眼灯火昏黄的寝殿,纳罕问道:“长公主……”
寿眉抢白道:“长公主正在与王爷用晚膳,并未命人在旁侍奉,故而奴婢才等在院中。”
孙盛的眼中闪过一丝质疑,语气倒是极为和善,更似提点寿眉:“如今长公主与王爷一个已嫁,一个已娶,独自相处于内殿总归礼数不合,房门是不该闭的,你跟了长公主这么多年,岂会连这点儿规矩都忘了?”
寿眉有苦难言,心道她岂会忘了规矩,可屋内的兄妹谁又是守规矩的人?表面还是佯装谦卑地答道:“孙总管教训得是,奴婢都记下了。”
孙盛便向前逼近一步,似乎想进殿面前萧清规,寿眉忙跟上,继续拦在他面前,对上孙盛暗藏责备的眼神,屈膝施礼说道:“孙总管有什么话吩咐奴婢去传便是了,长公主与王爷……两人刚生了争执,总管还是莫要去触怒长公主,以免遭受波及。”
听闻二人发生争执,孙盛才止住脚步,继续问寿眉:“我也不过是来传陛下的话,午间在扶灵宫陛下有些恼火,难免怠慢了长公主,生怕长公主不悦,特遣奴才来问问。只是不知,长公主与王爷因何故争执?”
寿眉本就不擅长扯谎,语气支支吾吾的,倒也无形中为谎话增加了三分真意,仅仅三分而已:“正因王爷被琐事缠身,误了为太后哭临,长公主正在房中斥责王爷,咱们做奴才的,还是先莫要进去了。孙公公若是不放心,不如与奴婢一起等上片刻,晚膳也已用了许久,大抵要不了多久长公主便会命人进去撤膳了。”
孙盛觉得她言之有理,随即同寿眉一起在院中来回踱步,却迟迟不见萧清规唤人,不免等得心焦。
萧翊耳力过人,依稀将院中的交谈听了个大概,萧清规则用手捂着自己的嘴,生怕发出动静,只用一双微红的双眸剜他,恨不得用眼风将他千刀万剐,殊不知在他眼中是另一番风情。
他深知眼下并非缠绵的好时机,本就打算尽早放过她,于是猛顶了几下,咬着她的耳朵问:“你的好奴才同你一样会骗人,待会儿你好好给她讲讲,是怎么斥责我的,嗯?这么斥责吗?到底是谁、在、斥责、谁?”
萧清规咬紧牙根掐他脖子,明明人的脖颈最为纤弱,他的却怎么都掐不动,反而激得他情欲高涨,迟迟不肯泄力。
两相僵持之中,殿门忽然被叩响,随即传来寿眉的问话:“长公主,可用完膳了?太极殿的孙总管来为陛下传话,想要见您……”
她因紧张猛然收紧,一切发生得太快,萧翊不过短暂分神,心想那狗奴才竟还没走,反应过来已经迟了,攻势骤止。
他从未打过如此溃败的仗,一时间涌起心火,倏地抽离,随手系好里衣,外袍还大敞着怀,起身在她的屋中不知找什么,萧清规也手忙脚乱地归拢衣袍,刚踩上玉履便看到萧翊提着一把剑冲了出去。
“萧翊!”她的制止已经来不及了。
孙盛被他吓得扭头就跑,萧翊步履稳健,一路出了嘉宁宫,显然并非剑指孙盛,而是孙盛代表的萧旭。那孙盛也不过是来给萧旭开道的,见孙盛迟迟不归,萧旭便亲自寻了过来。
嘉宁宫外的御街,红墙无垠,绿门重锁,萧旭坐在肩舆之上,聛睨一切,阴沉的目光穿过夜幕,看到放荡至极又狂悖至极的萧翊。
幸好萧清规衣着整齐,不至于让人联想得那般污秽直白,她将萧翊拦在萧旭十步之外,背对萧旭,以自身挡在萧翊的剑锋前,朝他吼道:“你疯了?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萧翊的双眸泛着异样的红光,写满杀戮,手腕微偏避开她,遥遥指着萧旭:“我只问你,今日我要杀他,你是阻拦,还是像那夜一般,为我擦溅上的血?”
那夜他在太极殿中当着萧旭面杀了萧旭的总管太监吴士诚,她即便吓得胆战,还是掏出自己洁净的帕子为他擦脸上的血,如今他问她,要杀萧旭她可会同样?
可那如何能够相提并论?吴士诚怎能与萧旭相比?
她试图安抚萧翊,柔声唤他“怀濯”,壮着胆子握住他执剑的腕:“他不过派人来我宫中问安,你何以至于动如此大怒?兄长,你清醒些……”
萧翊冷笑道:“你回答我,我与他之间只能选择一个,你选谁?”
“你这是在为难我!这如何能选?他是我一母同胞的弟弟,而你…………”她的声音渐低,“你是我心尖上的人、我倾慕的人,你不能如此逼我。”
“你为何不敢大声说?让他也听听!”他仍在逼他。
“萧翊!你不要太过分。”她转头朝萧旭喊道,“还不快走?他正与我置气,何苦牵连了你?”
“皇姐,你过来!朕命人去调禁军……”
“你糊涂!萧旭,你如今当真是半点儿都不肯听我的话了!”
萧旭急得命人落辇,提着衣裾意图近前,萧清规连忙转过身去,拦在他二人之间,用祈求的眼神对萧旭摇头暗示:“你就听我这一次!退回去!”
萧翊步步逼近,萧清规当即将她抱住,带着哭腔言道:“你一定要闹得这般无法收场?!”
“你何不问问你的好弟弟都做了什么,到底是谁要闹得无法收场?”
混乱之中,萧清规来不及多做思量,果断抓起萧翊的手腕,将剑抵在自己的肩头,以此胁迫萧旭离去,眼下萧翊正在气头上,萧旭一时不走,便一时不能安歇。
萧旭唯恐她做出什么蠢事,抬手制止着向后退步:“皇姐你别冲动,阿旭这便退下,这便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