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这炸雷一般的声响,哒哒的马蹄声也是云浪似的向耳边涌来,不一会儿声浪就驰至身旁。
钱玉抬头,就见马鸣嘶吼中,马背上为首一人戴红缨盔,穿银甲,面白青髯,宽面正额,手里拿着马鞭,带着一群身着冰冷重甲的兵士,驰到跟前,面无表情地打量一圈后,冷问,“本将军乃大齐摄政王手下驻青阳县城统领,你们……谁是聚众作乱之首?”
他盔甲上闪着银光,身上肃杀气息太重,吓得在场众人都噤若寒蝉,正自屏气凝神之际,钱玉丢掉手里的刀,伴着哐啷一声响,神色淡淡走了出来,站到他马下,“是我。”
“哦,你?”头戴银盔的中年将军皱起浓密的眉,盯着钱玉看了会儿,“唰”一声忽地亮出手中□□,铁枪头猛然对准了她的鼻尖,声如洪钟,威吓道,“胆子倒是不小!你可知道,这青阳县城内,明文规定不得随意持械私斗?来人,把他抓起来打一百军棍,再投水牢里!”
“且慢!”
“哦?”男人冷笑,“你小子,还想要替自己求情么!”
“并非如此。敢问将军,这城中,是否也明文规定了军队不得随意持械进城,巳时之前,不得在城中恣意骑驾呢。”顶着鼻尖的锋利枪尖,钱玉淡淡一笑,桃花眼泛了泛,面色自若,“将军明知如此,却还带人过来,又该如何评判?”
“好大的胆子,敢质疑本将军!”男人怒说着,□□一扫,“碰”一声,枪柄大力地打在钱玉后背上,他征南闯北,力气大的惊人,钱玉纵有武防身,也敌他不过,竟扑然跪倒在地上,后背锦袍上洇洇渗出血来。
“少爷!”
钱家家仆们异口同声喊着,后头木雪也是惊坏了,张了张嘴,到底没喊出声。
慢慢抬起手,比了个无碍的手势,钱玉直起身子,“噗”一声吐出来一大口血,虚弱笑说,“草民说的有错么,将军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抓草民,难道将军自己没有违了条文,将军说说,这王法又何在呢?”
“不错,不错,好久没遇见敢这样顶撞本将军的了!”马上男人闻言,冷冽神色一变,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收了□□,粗眉展开,身上肃杀之气也收了些许,勒住马,敞开嗓门问道,“你就是那个外地迁过来不到一月便晋升本地乡绅的钱家少爷?”
事情峰回让钱玉有些惊讶,不知这大块头的将军心里头是怎么想的,只踉跄站了起来,皱眉回说,“正是。”
“嗯,果然不错,胆子够大!”马上将军又粗犷笑着,望着钱玉目露欣赏,“你可知道,假使今儿在这的是平常的那些个乡绅官守,若是敢这样对本将军,本将军早把他们丢水里喂鱼去了!王八养的,一个个软蛋一样!要是把他们撂死人堆里头,还不知怎么叫娘呢,要是指望他们,这大齐国早就亡了!你这小子不错,年纪小,胆量倒不小,怎么样,想不想参军,跟着本将军打死后梁那帮子杂胡种?”
钱玉摇头,“将军抬爱,草民只会做生意,兵士……恐怕做不来。”
男人皱眉,扬起马鞭,怒道,“你这小子不晓事!大丈夫当思保家卫国,当个低贱商人有什么……”
他话未说完,后头一个军曹打扮的男人忙打马走上前,劝他道,“将军,咱们是来巡视的,不是来劝人入伍的,您看看,时候不早了,咱们是不是要快些问清缘故拔归啊,何指挥使还等着咱们训营呢。”
“……哎,你不说,本将军倒忘了这一茬。”男人皱眉说着,又看向钱玉,“钱家小子,本将军听见有人检说,你这里有人私斗,才带了人过来看看,你说说,这些人聚在此处,有什么由头?”
那帮佃农出身的男人早被这一队齐整兵甲军士吓得呆若木鸡站在原处,钱玉淡淡往后环顾了一圈,见许多人目露恐惧哀求地看着她,眉头皱了皱,思量了会儿,还是如实相告道,“不瞒将军,眼前这帮人是前些日子被县守赶到城郊流离失所的难民,是来威胁诈取草民银钱的。”
“哦?胆谋乡绅,以下犯上,这帮贱民可真是反了天了!来人,把这帮人给本将军抓起来,投到水牢里头,喂鱼去!”
“将军,饶命啊,饶命啊……”
听说,那帮人纷纷跪地痛哭流涕求饶,“小人再也不敢了,求将军,钱少爷饶命啊……”
手下兵士听见将军吩咐,不顾那些人求饶,走上前去就要把人拖走,个中有个花白胡须的老人沉沉跪在地上,抵死不让兵士拉走自己,口中喃喃痛哭道,“将军饶命啊,老叟儿子三年前也是个兵,被柔然人砍死在金墉城外,连尸骨都被烧个干净,儿媳后来改适,老叟如今只剩下一个不足月的孙子了,将军千万留老叟一命,让老叟抚养孙子成人,到时老叟一定让孙儿替将军端溺扫尘啊将军!”
拉他的兵士不耐烦了,拿起手中长刀一把将他槊穿了心口,老头儿霎时双眼瞪出,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胸前染了血迹的长刀,不一会儿就没了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