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他踩雷了。但他心里也有气,两人一站一坐互不妥协。
两分钟后,秦法干脆离开了,她走前狠狠地摔上门,似乎在发泄着怒气。
边城揉着鼻根,“别哭了,听到那个家伙说的话了吗,再哭就要瞎了!”他在床头柜扯下一张纸巾,直接按在男孩红彤彤的脸上。像落下一枚听话符,男孩不哭了,扯下纸巾,只是一抽一抽打着嗝,一时半会还停不下来。
还挺乖。
男孩努力睁开肿红的眼皮看他,可怜巴巴的看着他。换了那身小西装,穿着小号的病号服。这么小的哨兵。论身量,他还不到边城胸膛。也不知道今年几岁,生的这么小。
边城自己还是个病人,精神力消耗过大,还是直接凝实来挡住哨兵的自爆,脑仁里时不时突突的痛,只想好好睡觉休息。
可他还是用所剩无几的耐心,把这团包子拉上床,裹在一床白棉被里,轻轻拍着他后背,“别哭、别哭,乖,陪我睡一会儿。”
男孩把脸埋在他怀里,抓着他的病服,委屈巴巴地喊着,“爸爸妈妈……”
“乖,没事的。”
“血、都是血,我好怕……”
“醒了什么都好了。”
“呜——”男孩扒在他胸前。
边城摸着他的头,尝试着平复他的情绪。挤出的丝丝缕缕精神力钻进男孩的太阳穴。良久,他在他头顶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对不起。”
他精神力难好,为了观察住了半个月医院,男孩也跟了他半个月,然后就被送到了哨兵学校。
哨兵学校接收所有觉醒的哨兵,按年龄分级,家境不好的也会给予补贴。何况小男孩的父母留下的遗产也不少,还能避开那些如蛆亲戚的骚扰,也算是个好去处。
只是他家在C市,原本是父母带来A市探亲的,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还得送回C地的哨兵学校去。他抱着自己的腰,死活不肯走,缠着赖着,好像把父母那点儿眷恋都压他身上了,脸蛋贴在他身上,哭的死去活来。
来接他的哨兵老师见他小,念他身世可怜也没有催促。
反倒是秦法见他磨蹭了半天,实在不耐烦了,拎着他领口打算直接把人拖上车。小哨兵一嗓子嚎的震天响。
边城拉着他的手,把他送上车的后座,“行了,别哭了,也不嫌丢人。”
男孩小声抽噎着,“我还小,不丢人。”他抬起眼皮去看边城的脸色,小心翼翼扯着边城的袖子,提出一个大胆的请求,“边城哥哥,你不能和我一起去吗?”
“我家在这里,不能和你回去。”
“那,我们还会再见吗?”男孩吸了吸鼻子。
边城沉默了,男孩抓着他的手温度很高,轻轻地抖了下,实在可怜。他那时像是隐隐预感到了什么,反握住男孩的手,肯定道,“会再见的,我们会再见。你好好照顾自己,我们一定会再见。”
车子在远离,驶向远方。
车上的男孩一直回头看他,满眼都是他,依依不舍地隔着一层玻璃窗,向他挥手,无声地说着再见。可边城知道,男孩的世界远比他所想的更大。他只是在丧亲时、在情感最薄弱的时候,遇上了一个萍水相逢的可以让他依靠的人而已。
少年少女站在路的一端,目送男孩远去,直到再也看不到。
路上荒无人烟,只剩下他们两个。秦法抱臂站在那里,似乎不是很理解,她歪了下头,“不过相处了几天,你们居然感情这么深,真不可思议。”
“时间和感情没有绝对性的关联。”边城看着远方,“认识多年的朋友,理念不合,最终分道扬镳的也多的是。”
“你说得对。”秦法在他旁边,忽然笑了。她青涩的脸短短数秒间长开了,变得越发冰冷,身高也在长。直到最后她的眼里没有了燃烧的温度,只剩下一片漠然。他听见她的精神体吐蛇信子的声音。
烛火照在她的侧面上,看了多年的脸一下子变得无比陌生。“就像我和你。”她说,然后举起了手里的匕首,匕首上沾了血液。
边城骇然,他若有所感地低头,却看到自己身上在滴答滴答流着血!
他在梦中梦里惊醒,陷入了一层又一层漩涡里。
站在圆心里,白色的空间里,黑色的圆就在脚下,直径不断延长,延长……
黑沉一片。
天已大亮,鸟鸣声醉耳。
边城翻了个身,浑身被阳光暖洋洋地笼罩住,驱散了一切梦里带来的不适,带来隐隐约约的光感。昏沉的脑袋在柔软的枕头里醒来,什么梦都烟消云散了。
明天入职,今天可以休息。
这么想着,他用被子蒙住脑袋,侧身继续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