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在弄堂口,虽然谈不上是七十二家房客杂处共居,但是上下三层楼的房子,一共住着五户人家,底楼的公关区域,各户人家默契地隔出一片自留地,当做自家的厨房。幸好邻居关系不错,小时候每次放学回家,我一路嘴甜“张家阿婆,李家阿姨”地叫过去,总能收到不少零嘴点心。
杜宾的家,是弄堂尽头的那座四面临空、独栋五层的青砖黛瓦小楼。记得我第一次到他家去玩,23个房间让我迷了路。更别说他家里还有一个颇大的天井,架了个葡萄架,砌了个小花坛,到了夏天,一边绿荫匝地,一边栀子花香,是我童年时代最钟爱的消暑圣地。
在我恍神之际,杜宾悄然来到我的身后,他手里多了一个包装袋:“走吧,回学校。”
走出外滩三号的大门,外面的潮湿闷热扑天盖地侵袭过来,阳光有些许刺眼,我忍不住伸手遮住阳光,杜宾却毫不畏惧地迎向光,琥珀色的双眸越发通透,像两颗透明的玻璃珠,我朝马路对面走去,尖利的喇叭声响了起来,一辆车弛疾而来,发现步入马路中央的我,车速却丝毫不减,人行道上的绿灯仍亮着,惊呼声在人群中响起,我看到对面有人捂住了脸……
杜宾冲了过来,单手抱住我的身子,另一只手伸出去,那辆车离我们只有寸步之遥,我将头埋入杜宾的怀中,杜宾的身体像个滚烫的炉子,隔着彼此的衣物仍让我觉得灼热,我想,我的身体大概也是如此吧,因为我嗅到了死亡的味道,让我的肾上腺素直线上升!
那辆车顶到了我的脚,轮胎再往前一些就会压过我的脚,朝我们的身子碾压过来!
我的心提了起来,用力地抱住了杜宾的身子,预想的一切却没有来,车子的速度消失了,它在地上留过一道长长的刹车印后停住了,我抬头便看到这么一幕,司机目瞪口呆,杜宾伸出去的那只手抵在了车子的前盖上,马路两边围满了人,他们正在窃窃私语,杜宾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糟了,大家肯定以为是我让车子停下来的。”
我缓过劲来了,没好气地回他:“是啊,你就是superman。”
司机终于反应过来,推开车门走下来,他的双腿在不停地颤抖,不过几步的距离,却是踉跄着过来:“不好意思,车子的刹车出了问题,我刚才实在刹不住,你们没事吧?”
杜宾的手仍放在车前盖上,当他的手挪开的一刻,我眼前一花,眼前的事物模糊不清,恢复视线的时候,杜宾正将我扶起来,同时拾起地上的袋子,里面装着那件白色的斜肩短裙。
杜宾说道:“既然没事,我们就先走了。”
我有些狐疑,看向那辆车的前盖,上面的银色面板平滑得很,没有丝毫痕迹,惊魂未定的我便笑了,难道真以为是杜宾阻止了那辆车?
杜宾牵着我的手过马路,他身体的温度冷却下来,那股灼热感……消失了,当杜宾停下脚步,拍着自己的胸口说道:“真险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杜宾,我加入时代娱乐了。”就当它是所谓的后福吧。
杜宾愣愣地看着我,然后一把将我抱了起来,我黑色的长发落到他的肩上,抱着我转了一圈,杜宾皱着眉头将我放下来:“怎么还是这么轻?”
我只有笑,外公的厨艺很好,我吃得也不少,杜宾大力地拍着我的肩膀:“不管怎么样,恭喜你,若兰,加入你梦寐以求的公司。”
杜宾的手机响起,我也能听到电话那头的急躁,杜宾的语气沉静有力:“道德风险就是有人掌握着你的钱但又不负责任,对杜氏集团而言,道德风险从来是零,牛市或熊市都有利润产生,相信我,巨额利润往往需要的是耐心。”
这一刻,他是运筹帷幄的金融公司副总裁,杀伐果断,我退后一步,容他讲完电话,电话终于挂断,杜宾又成为我最和善温柔的朋友:“回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