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长啸后,他似从什么中脱身而出,神色回复正常,我不由放下堵住耳朵的手,刚放下,那尖锐的箫音便传入耳中,刺头我耳痛、头痛、全身都痛,痛得不知如何是好……那一刻,我觉得害怕,害怕什么我也不知道,那一刻,我只希望有人能来,能打破眼前这一切,不由自主的我向老天爷祈求着。或许老天爷真的听到了我的祈祷,忽然间,只听得一缕琴音传来,由远而近,由小而大,近了,近了……仿若已在门外了。在琴音响起的那一剎那,箫音止了,我的疼痛也消了,大堂中的两人同时转头并向堂外看去。然后琴音止了,然后我看到一个白衣人从墙头飞过,飘然落在院中。师父与公主同时走至院中,我也悄悄跟着走出,也许他们太过专心,所以未发现我,也许他们发现了但无心来管我。一出大堂便看到了院中那个白衣人,我本来以为我的师父是世间最出色的男子了,即算是那个昭华太子我也认为比不上我的师父,可是院中的这名白衣男子,我一望间竟忘了所有的害怕,只能呆呆的看着,世间竟能有如些飘逸出尘的人吗?那男子年纪和师父差不多,一身白衣,不染纤尘,神态间从容优雅,一双眼睛澄澈而明亮,温柔若一湖秋水,也如秋水一般深不可测。看着这个人的第一个感觉是,这人好干凈啊!是的,这人与师父是不同的,师父是耀眼的灸日,而这人却是一朵高洁的白云!&ldo;意遥!&rdo;我听到公主这样唤着这个白衣男子,声音中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惊喜。她在看这名白衣男子,这一杀那她眼中只有这名白衣男子,当我看到那样的目光时,心中忽然觉得很酸、很苦、很痛!我是为我的师父而难过!公主在看我师父时,总是目光复杂难懂,仿若人世间所有的感情都包含在其中,但看这个人时却是明凈无瑕的,里面只有一种情绪,很多年后,当有人用这种目光看我时,我才明白,那是全然的爱意!一种至死不渝的爱!&ldo;大哥。&rdo;那名叫意遥的男子看着我的师父,这样唤道。他是师父的弟弟吗?&ldo;倾雪。&rdo;然后他再转向公主,那样温柔的唤着,目光再也不移开。他们两人就这样旁若无人的对视着,仿佛一切都在这一眼中说尽,那样的心意相通,让人莫名的妒忌。&ldo;意遥,我说过你不要来!&rdo;师父开口说话了,声音冷厉如寒冰。&ldo;大哥,我还是来了。&rdo;白衣男子看着师父,目光一片平静与坦然。那时我不由有一丝敬佩这个人了,因为当时的我是很怕师父的目光的,一直到我十二岁时,我才能那样坦然无畏的回视师父。&ldo;意遥。&rdo;我听见公主这样喃喃的轻唤着,一步一步向他走近。&ldo;倾雪,我没有听你的话,我还是来了,因为我害怕……我害怕再也见不到你了!&rdo;那话中的深情便是七岁的我也能感受到了。他也向前走近,但未能走到公主身边,师父便若一道闪电一般插入他们之间。而同时院外又跃进一个人,一个约二十左右、长得极为美丽的蓝衣少女,怀中还抱着一张古琴。师父仿若未曾见到一般,眼睛只看着白衣男子。那蓝衣少女落地后却是一把奔向公主,惊喜交加的唤着:&ldo;公主!鹿儿以为见不到你了!&rdo;话没说完,眼中的泪已流出。公主却只是爱怜的拍拍她,然后全神贯注的看着面前的两人。&ldo;意遥,现在离去不晚!&rdo;我听到师父对那白衣男子说道,声音不带一丝感情的平静。&ldo;大哥,你知道我不会离去的。&rdo;白衣男子依然平静如水。&ldo;既然如此……&rdo;师父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龙渊宝剑,&ldo;那就问过我手中的龙渊宝剑,我只认同强者,强者才可以拥有倾泠!&rdo;后来他们还说了很多的话,我都记不大清了,只是有几句却让我记忆至今。&ldo;我已经错过一次了,这一次我不再放过,不论生与死都决不再放手!&rdo;白衣男子的声音总是淡然而又温和,可语音间的坚定却是不容置疑的!师父看向公主,那样的眼光,让人觉得似被什么缚住一般,不敢动弹,&ldo;倾泠,我错过你很多次,好不容易这次抓住了,我决不容许你再从我身边走开!&rdo;师父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落下,若鼓击在人心头,耳边仿若还能听到那悠悠长长的回音一般。平日平静淡然的公主,在今夜,在听到那两个人的话时,那脸上闪过的情绪或许比她一生加起来还多,是那么感怀、欢喜又悲伤、哀痛!我看到师父拨出了龙渊宝剑,在夜色中,在淡淡的星辉中,龙渊宝剑发出冷厉的寒光,而白衣男子也接过了公主手中的白玉箫,伸指轻轻一弹,箫发出低沉的呜咽声。再后来,我看不见师父与白衣男子了,我只见到万千雪芒与漫天的清影,它们交织、纠缠、撕裂……当雪芒或清影扫过时,院子里的假山被削平,树木拦腰折断,玉栏、石阶裂为碎石或化为碎沫……大堂中本在哭泣的人都清醒了,一个个走到门口,目瞪口呆的看着院中,却不敢靠近半步,院中有着凌厉的劲风与透骨的寒意……只有公主,依然站在院中,纹丝不动的注视着,连衣角也未翻起一片,若一座白玉雕像。我躲在堂前的廊柱之后,紧紧的抱住柱子,而那个蓝衣少女就在我身前,抱着琴紧张的看着院中,我甚至能感觉到她身体的紧绷,她很担心吧?当雪芒与清影消失时,我终于能看清了,师父与白衣男子对立着,师父的剑停在白衣男子颈前一寸处,而白衣男子的白玉箫停在师父胸前一寸处,他们一动也不动,静静的注视着对方,眼中闪过各种复杂的情绪,我弄不明白,最后他们彼此一笑,只是笑得悲哀而苦涩,还夹着一丝感动。我听到那个蓝衣少妇走近公主道:&ldo;幸好没事,若……&rdo;她话没说完,公主便接道:&ldo;我葬他们。&rdo;声音平淡无波,可那一刻我却听懂了她的意思,&ldo;我葬他们&rdo;,若那剑与箫皆前进一寸,那么公主必以她的血、她的躯来葬他们!我想那蓝衣少女也听懂了吧,因为我看到她身体明显的一颤。公主向他们走去,口中说了些什么,声音太低,我听不到,然后只见公主从蓝衣少女手中取过琴,席地而坐,也不管一身洁白的衣裳,抬首看一眼白衣男子,然后那两人便旁若无人的吹弹起来。那是一支世间最美的曲子,所有的人都为之痴迷,为之沉醉,所有的人都忘了己身一切的悲欢忧乐,忘记了身在何方,忘记了人世间所有的牵挂与依恋,只是无忧的沉入其中,任时间流逝。当曲子完了时,东方已吐出淡淡鱼肚白,天快亮了,朝阳快要升起了。朝阳是快要升了,可原本若朗日一般的师父,却在这一曲中褪尽了所有的光芒,那般的黯然,那一个挺拨于院中的身影,在那一刻竟是那般的单薄与脆弱!那是我唯一一次见到那样的师父,那一刻我深切的感觉到他的悲伤与绝望!是的,能奏出那样的曲子的俩人,那种密不可分已在那一曲中说尽,不论是天涯海角还是沧海桑田,那俩个人都是永不会分开了,不是身体,而是那两颗心,那两个灵魂,时间、空间、生与死都不能分开他们!可他们的那种生死相缠的爱对于师父来说却是刺心割肠的利刃!被自己最最心爱与亲近的人这样的凌迟,那样的痛苦又是何等的深切!或许师父那一刻但愿能死吧,死便可免除那种钻心的剧痛!以及往后无尽的凄凉与寂寞!龙渊宝剑在夜空中划过一道光芒,敛入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