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八月走至尾声,正午时分,灼灼烈日炙烤得整个世界都要融化,黑灰色的柏油马路,一圈又一圈不断地往上腾起滚滚热浪,可是再炽人,也无法融化覆盖在季遇荌身上,将她严严实实包裹的寒冰。
她像是跌入了无边无际的冰天雪地里,冷得仿佛流淌在身体里的血液都没一点温度。
那天,陆衍景结束了长达三个月的监禁,脚踝处,佩了一枚辱没尊严的电子脚镣,可是,金色的阳光下,他看她的时候,眉眼仍然染着一贯的温柔又缱绻。
不对,确切点说:那是纵容,是放肆,更是宠溺。
季遇荌站在大太阳底下,瘦削的脸庞,却是一点一点变得无比苍白。
甚至到了最后,嘴唇都不见一丝的色泽。
陆衍景见她脸色难看,以为她还因为刚刚的体检报告而忧心,于是他拧了拧英挺的剑眉,漂亮的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好半晌,温润的柔和嗓音才徐徐响起:“仅仅一次四维彩超根本无法百分之百确诊。再优秀的医生,都会存在误判的可能。”
“更何况现在月份小,孩子处在快速发育中,医生刚才也说了,指不定等两个月,孩子的心脏会自己长好。”
“如果你实在不放心,下午,我再陪你去别的医院,挂个专家号,再拍一次四维。”
“就算有问题,也不碍事,现在的医学技术这般发达。”
“至于伯父伯母那边……,我知道他们知晓孩子的情况,怕是更不会同意留下它。甚至会走极端,让你拿掉孩子。不过,只要你想要这孩子,我帮你想办法,说服他们同意你将孩子生下来。”
“小荌,情绪波动太大,会影响到孩子。”
陆衍景越安慰,季遇荌瘦削的身体,越是颤抖得厉害。
在陆衍景皱起眉头,俯下身,想要询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时,季遇荌却突然转身,猛地扑入他的怀抱。
甚至,踮起脚尖,蓦地吻了下他的下巴。
明媚的阳光下,她笑靥如花。
可是,说话的声音,却带着哭泣的颤栗。
她说:“衍景,我在对面咖啡厅的玻璃墙倒映里,看见裴御城了。他怎么突然来m国了?!刚刚他一直盯着我的肚子,大概是在猜测孩子的月份,按照他的性格,一定会详查孩子的血脉。万一让他知道孩子是他的,会出大乱子的。不能让他留在这里,那头查得正严,他会有危险的,你帮我想想办法,让他立刻回帝都,不对,是让他彻底断了来m国的念头……”
暴风雪过境,帝都迎来了近二十年,最大规模的断电。
往日霓虹璀璨的大都市,此刻陷入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刚刚从噩梦中惊醒的季遇荌,坐在酒店的飘窗上,望着不见一丝光亮、森黑冷森的窗外,暗红的烛光,穿过她垂落的发丝缝隙,倒映在她苍白的脸庞上,星星点点的光,斑驳苍寂,死气沉沉。
黯淡得令人发憷。
手机第五遍响起,她才动作僵硬地接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