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iddot;东方和西方
马汉[美国]
[出自《海权论&iddot;欧洲的冲突》]1910
美国的门户开放政策眼前的目标就是阻逼其他强国沿着有四亿消费人口的中华帝国的边境地带所发起的推进。与此相联系,中国必须保持完整。美国或任何支持门户开放主张的国家都关心中国的完整,这不是出于慈善动机,而是因为它对于中国市场的完全开放至关重要
在欧洲大家庭业已经历了四百年演进的当今发展阶段,看到一种崭新的力量平衡关系正在东西方之间生成并不令人感到多么吃惊。不久之前的日俄战争使人们开始意识到了上述现象,显而易见的原因就是在这场战争中一个欧洲国家为一个东方国家所击败。这样的事实不可避免地会引来大众的关注,虽然大多数人并不能透过表象看到其下的限制性因素,甚至也不能对造成上述局面的事实有所了解。不管人们从日俄战争中得出什么结论,至少日本的出色表现不能不得到承认。
其他东方国家都对日本的胜利击掌叫好并抱以认同。这种认同之所以存在,更多地是因为这些国家和日本都处于对西方支配性影响的抵御地位,而不是因为它们相互间因地理和文化存有亲缘之情。自从西方和除土耳其帝国之外的东方在二百多年以前开始了紧密的实际接触以来,双方间的态势就是西方在政治上和军事上都能将力量高度地进行集中,从而控制了不仅就个体而言缺乏有组织的力量、而且整体上也不能联为一体从而相互支持的东方国家。就相互间联系的松散程度而言,大多数东印度人比欧洲封建主义鼎盛时代一个国家内部的各个采邑有过之而无不及。至于在中国,绝大部分中国人根本没有国家观念,军人这个职业也名声不好,从军被认为只会教人好勇斗狠。日本在五十年之前也还处于封闭之中,无法分享在今天已被它运用自如的欧洲的进步所带来的成果。其他东方国家落后的政治体制和发展水平就更用不着多说了。
在上述背景下,西方国家尽管相互间一直争斗不断,但对于远东国家则采取了同样的行为方式,其结果就是西方在整体上成为了主宰东方的力量,就如西班牙、法国和英国相继在欧洲执牛耳,而德国今天又在欧洲大陆占据压倒优势一样。在欧洲还是一个分裂的基督教世界之时,土耳其帝国与其相比俨然是铁板一块;伊斯兰教徒一般而言也一直保有其国家形式和公认的独立。可是今天穆斯林国家既无力在政治和军事效能方面与西方一争高低,也无法做到携手抵制后者,结果只有被迫一而再、再而三地向西方出让土地和权益,它们的独立也随之而名存实亡了。
上述情形是多个世纪的演变结果,不可能在一天之内发生逆转,不过日本也确实向人们展示了在一代人的时间内所能取得的成就。当然,和其他东方民族相比,国土的狭小及长期与外隔绝使日本人凝为了一个小而紧凑的集团。在长时间的独处中,日本人形成了独特的精神气质,这在几年前的战争中已得到充分的显示。这种气质连同日本人口的少而集中、日本人的尚武传统以及源于幕府体制的地方对中央权威的遵从使日本相对容易调动全身的能量。另外,英明的领导者和适当的时机对一国的成功必不可少,而日本在这方面也是幸运儿。历史上,好端端的机会因领袖才能的缺乏而付之东流的例子屡见不鲜,如今的日本却是两者兼而得之。
尽管东方的变革是一个长时间的过程,但毫无疑问如今某种认识正日益有力地促使拥有人类一大半人口的东方国家发生变化。这种认识的种种表现尚欠明确,以至于人们易于夸大或者低估它的意义。就目前看来,这种认识更多是源于对西方的控制或干涉的不安,而不是源于自觉的、冷静的进行内部更新的精神,正是这种精神能让一个国家具备自我管理的能力。当然,这种多少有欠积极的情形在日本身上显现得并不突出。不满本身不是建设性的力量,在中国或印度也看不到有什么个人或阶层明显能担负起艰巨的领导任务。固然日本之外的东方国家深为日本取得的成就所影响,但仍有疑问的是,这些国家是否愿意完全沿着日本式的道路前进,或者说,它们是否会觉得这种道路比西方式的道路更能投其所好。朝鲜人就明显认为日本人的东西令人难以忍受,东印度人对英国也持这种态度;我们的一些持反帝立场的朋友告诉我们,菲律宾人对美国的统治也无什么好感。
在印度和菲律宾,思想向现实的转换通常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因为在这两个国家,和在政治和社会领域发挥效用的西方统治力量打交道的是在种族和信仰方面远非一致的各个当地人集团。这些集团之间的矛盾缓解了对于西方统治的不满;另外,当地人对于外来统治带来的物质进步以及这种统治一旦消失所导致的可能后果也有着充分的认识。这样,大众对于外来统治就采取了一种默认的态度,容忍了那些他们未必喜欢但看来也无太大害处的东西。对西方统治的不满以及对独立的追求主要存在于受过良好教育的人们中间,他们对西方的制度、方法有着较好的了解,但对历史缺乏洞察,因而也就无法体味到西方人民为探求和运用这些方法所付出的多个世纪的辛劳。就眼前而言,印度和菲律宾的政治体制都不可能发生重大变化,除非这种变化为宗主国所赞允。不过,英国和美国目前也确实正向当地人作出一些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