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火光冲天,长安城的大雪好像也无法掩盖那场大火。
“快走!”管家捂着小妹的嘴催促着自己和二姐离开巷口……
混乱的街道和官兵嘈杂的叫喊声交织在一起,不停地奔跑,旋转。两边的景色交相变换,小巷,闹市,寺庙,挤满流浪者的草屋……
“阿福叔?阿福叔!……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两个扫把星!还我爹娘!……”二姐疯了一样的哭喊声,就好像印刻在了脑子里一样。
突然间,四周景物如碎片般破开又重组。大雪纷飞的长安城,换成了春日鸟语花香的终南山,山风徐徐,吹干了眼眶处还未流出的眼泪,大师兄一脸担忧地站在山门前,目送着自己下山。
“师父说你有慧根,放下心魔,潜心修道,才是正解。回去跟师父认个错,别再折磨自己了……”
回首看去的时候,大师兄的脸又幻化成了柳秀的样子,明眸亮齿,杏眼桃花。“呵呵,公子倒与我趣味相投……既然你我有缘,不如赏完再走吧。”
…………
一缕阳光从窗口射了进来,暖在了身上。清珏慢慢睁开眼睛,熟悉的床幔,熟悉的家具,还有阿福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背影,仿佛都在透露着一个信息,他回家了……
清珏平躺在床上缓缓舒了口气,努力想要忆起昨天发生的事情,然而自己的记忆好像被打碎了一样,模模糊糊,只有大雨,柳秀,退婚,珍秀阁,还有,钱雀……钱雀去了珍秀阁找自己,但是之后发生了什么,却怎么也记不起来。一睁眼,自己竟然已经回到了家里,应该是钱雀把自己送回来的吧……
一想到他,清珏的心里就好像被千刀万剐一般,很痛很难受,又很疑惑很愤怒,所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仿佛将他的灵魂都撕成了两半。清珏终于起了身,头痛欲裂,手脚酸疼。他行尸走肉般地出了卧房,院子里阳光正好,仿佛只要晒一下,就能把身上的霉运都晒走一样。
重重的关门声一下子便将阿福惊醒,阿福抹了把嘴巴,朝身后看去,床上已经没了清珏的身影,想来刚才就是他出卧房时弄出的声音。阿福赶忙起身出门,正见到清珏坐在院子的石凳上发呆,他的眼神空洞地看着院中的大槐树,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福有些担心,赶紧跑了过来。“王公子!您醒了,我,我给您沏壶茶水来。”
清珏慢了半拍才抬眼看向阿福。“昨天,发生什么事了?”他缓缓问道,声音也比平时嘶哑了很多。
“昨天……昨天公子喝多了,是钱公子把您背回来的。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
“那他人呢?钱雀在哪呢?”
“钱公子……钱公子昨晚回来,就说不在家里住了,收拾了东西就走了……我,我也拦不住他,他就说一定要照顾好您……”
“他走了?”清珏微微惊讶地说道,随后又好像理解了他的用意一般,自嘲般地叹了口气。
“王公子……要不,我去找找他吧!”
“算了……他想怎样就怎样吧……阿福,你也回去吧,回柳府去,伺候柳姑娘吧。”
听到清珏这么说,阿福心里突然莫名地慌张难受起来。“公子?您……”
“钱雀走了,我也不是柳府的姑爷了,你跟着我还有什么意义吗?柳姑娘派你过来,不就是来照顾钱公子的吗?你每个月都会偷偷和小惠见面,汇报什么呢?近况,喜好,还是习惯?”
“王公子!您,您都知道!?”阿福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原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哪曾想全被别人看在了眼里。
“没事……我之前以为柳姑娘真的是为了我,现在想通了……你回去吧,没准柳姑娘还需要你跟着钱公子呢,你在我这里做活的钱,我会一分不少的给你,就这样吧。”
“王公子!我错了!求您别赶我走!王公子……”阿福急迫地说着,声音也变得哽咽了。两位公子待他不薄,怎么一夜之间,就一拍两散了?
清珏没有理他,独自起身回屋,不消片刻,便将自己打扮妥当,瞬间没了昨晚狼狈憔悴的样子。阿福见清珏这一身穿着打扮,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追着要过来伺候。“王公子!您是要去礼部吗?我,我给您备车,我伺候您!公子……”
“不用了,我自己会去。工钱我放在卧房的桌子上了,你别忘了拿就是。”清珏没给阿福任何机会,说完这话,就赶紧出了院门,独自往皇宫去了。
一踏进礼部的大门,气氛便变得不寻常起来,原本有些嘈杂的正院霎时间安静下来,来往的大小官员,打杂的杂役,都纷纷向他投来了异样的目光。清珏仿若无人般地朝自己的官廨走去,刚踏上正殿前的白玉台阶,便听到身后有人唤他的声音。
“哟!王侍郎来了!”
清珏转身看去,一个比他年纪大一点,留着八字小胡子的男子笑眯眯地朝他跑了过来。他自然认识这个人,这人算是他的前辈,礼部侍郎—许韫彦。只是说到他在礼部的待遇,似乎不怎么受柳尚书的欢迎,起码在旁人的眼里,还不如他这个新上任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