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兰仙终归是见过大阵仗的人,稍一迟疑,还是接口回答。“他今天不在,7幢有一家装修了浴室以后,照明和换气扇不能一起开,一开就跳闸,他去帮人家看了。去了有一阵子了。”提到自己的丈夫,冯兰仙脸上又流露出那种不加掩饰的自豪。这个昆州水泥厂到昆州荆华实业的“铁娘子”,对自己的丈夫,有一种特殊的感情。管片民警肖波没有说谎,宋建军电工很在行,也不拒绝帮助别人。刘余川知道,许畅盯住的肯定不是宋建军。宋建军绝对不可能是连环杀手,许畅盯上的是宋允铭。理由是她那种不可言说的直觉。这种所谓的直觉,也曾经是刘余川用来破案的重要手段,但现在,对这个暂时还只存在概念里,“素未谋面”的宋允铭,刘余川的直觉,无论如何不能把“他”和连环杀手联系起来。正说话间,随着几下钥匙的响动,门打开了,一个穿着工装的老年男人推门走进来。和颇有些老年知识分子形象的冯兰仙不同,进来的是一个很典型的工人。不,是一个老派的工人。头发很短,几乎就是寸头。头发还没有全白,只是灰白,但也是比田文明的白得多了。胡子剃得很干净,连两颊的毛胡子也刮了。脸上除了各种皱纹和老年斑,连一点污渍都没有。工装已经旧了,但洗得也很干净,整洁。左手拎着一只橘红色的工具箱。箱子也已经旧了,四个角都能看到清楚的磨损痕迹,但没有看到磨损的毛边。应该是被使用者用砂纸一类的工具打磨掉的。最特别的是手上戴着的一副线手套。去修理电路,戴着手套是自然的,但这都已经回到家了,还带着手套?“老宋,这是社区的干部,来了解点情况。前几天不是死人了嘛。”冯兰仙说这话,人也占了起来。“你们坐,开关有一个螺丝坏了,我要重新车一个出来。”宋建军换了拖鞋,简单地打过招呼,不做丝毫停留,径直走向了一个关着门的房间。轻轻打开门,又轻轻带上了门。就好像家里没有外人一样。“大家不要奇怪,我家老宋,一直都是这样,性子耿直,说话不多,是埋头干实事的人。那年他右手受伤以后,影响了他的工作,话就更少了。其实他人很好。”重新坐下来的冯兰仙解释道。话语间的爱恋,丝毫不减。“冯阿姨,宋叔叔,现在都是用左手吗?我看他都是用左手拎工具箱的。”左手,这是几起命案里一个重要的因素。许畅,用一种显得不那么冒犯的方式,“替”刘余川问出来了。“我们家老宋,话不多,但很要强,不服输。他的右手受了伤,很多事情不能做了。就硬是逼着自己练了自己的左手,现在他的左手,可以做到和右手一样的好。不耽误做事情。只是右手少了手指,他不想让人看见,很少出去,到别人家里帮人维修,都是戴着线手套去的。”“我儿子,也跟着我家老宋,练习左手,现在,他也是可以左右开弓的。两只手,都很灵活。”冯兰仙颇有些自得的表情,让刘余川心里一悸,侧头看,许畅却还是一脸的云淡风轻。似乎这是她早就已经预料到的。来之前,她就已经有了这样的判断,来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印证这个判断。只是印证的方式出人意料。“冯阿姨,刚才管片的民警说,你儿子是昆州水泥厂第一个考上重点大学的,是全厂的骄傲。”那种矜持,又骄傲的笑容又出现在冯兰仙的脸上。和谈论宋建军时不同,谈到儿子,她脸上的满足感更丰富了。“冯阿姨,你儿子从小跟着宋叔叔和你在厂里生活,看他爸爸修机器,做机器,是不是对机器也很感兴趣,他应该学的是理科吧。”不明就里的聂云斌和肖波,对这个非要装扮成社区干部的许畅很是诧异。不知道她为什么总是在纠缠这些看似家长里短的问题。刘余川心里却是明镜一样——不动声色间,许畅的“獠牙”已经亮了出来。她这是在试探那个还未露面的宋允铭的底细,看他是不是也掌握打磨刀具的技术。“我家这个孩子,说起来还真有点哭笑不得。他选的是文科,大学学的是行政管理。人家都说,如果他愿意选理科,说不准能考个更好的大学,能上双一流呢!”文科。许畅和刘余川都怔住了。“妈。”又是一阵钥匙的声音。正在被谈论的宋允铭,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