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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页(第1页)

1998年到现在,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但黄堃说起来,各个细节却还都是清清楚楚。“1998年6月18日,第一个死者叫白萍,24岁,云城冶金学院毕业的大学生,1996年进厂,是昆州水泥厂完成改制后最早招录的大学生,厂里化验室的化验员。人长得好看,被叫作‘小白花’。”“小白花”,凋零的小白花。刘余川能听得出来,师父黄堃的语气低沉了。那是难以掩饰的失落。既是对早逝的年轻生命的哀痛,更是一个人面临自我否定时的内心痛苦挣扎。“6月18日晚,白萍在化验室加班赶一份化验报告,下班晚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下班回家没有走那条有照明的马路,从花园里穿过,然后在花园的水塘边遇害。尸体,就在一株梨树下。”“不走马路,穿过花园,大概能少走300米。这条小路,白天没人走,因为花园里有绿化草皮,不让人踩。厂里还在外面立了违者罚款的牌子。晚上,没人管。”300米,一条人命。黄堃短暂停顿,拧开自己大茶杯的杯盖,喝了一口水。一大口。自从戒烟,喝茶水就成了他平复,或者掩饰内心情绪波动的方式。“尸体是第二天早上被发现的,法医鉴定的死亡时间大概在21:00——22:00之间。厂里的化验员也是三班倒,上夜班的人也会选择住在厂里的宿舍,和白萍找一个宿舍的化验员那天是早班,不在。没有人过问白萍的去向,到第二天一早,尸体被几个上学的孩子发现。那几个孩子,也是想抄近路。”“凶手身高在170——175之间,伤口鉴定认为凶器是一柄薄而坚韧的弧形刀具。凶手右手持刀,从死者身后下手,刀尖刺入死者喉管部分肌肉,顺势一拉,锋利的刀刃切断喉管。下刀的是致命位置,受害人无法说话,不能呼救。只能等死。”刘余川感到自己的咽喉位置也是一紧,他的习惯性动作随即出现在脸上——眼睛眯起,牙齿咬紧。作为刑警,刘余川当然知道咽喉部位的重要性,也知道被切断喉管的人不会立即死亡,是在失血和窒息的双重作用下逐渐死去。在这个过程中,受害人无法出声,无法呼救。因为咽喉部位的特殊性和复杂性,就算是被人及时发现送医,也很可能抢救不过来。一个选择咽喉部位行凶的罪犯,就决定了他是以杀死对方作为第一,不,是唯一目的。“死者身上的钱包,兜里的零钱都在。还有一个汉显传呼机。衣服也完好地穿在身上,没有搏斗,也没有猥亵的痕迹。发现的时候,尸体还保持着脸朝下趴在地上的姿势,没有被翻动过。凶手就只是为了杀一个人。”“行凶地点在一个花园里,有草地,有泥巴。但是那天晚上风很大,半夜还下过一阵子雨,现场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痕迹。”黄堃的叙述停顿住,张开嘴,却没有发出声音。没有叹息,也不是唏嘘。手搭在大茶杯的杯盖上,却没有拧开杯盖。“师父。”“1996年昆州水泥厂就完成股份制改革,更名荆华实业股份有限公司,工人持股,按股分红。改革很成功,是全市国企改革的典范。1998年的荆华实业,是一个正常开工的大企业,算上临时工,有近4000人的在岗职工,住在厂里的也有1000多人。保卫科,保卫人员,都是配齐正常工作的,巡夜的也有。作案的地点就在距离厂里的住宿区不到500米的地方。所以内部人员,被作为第一排查重点。”黄堃还是不接刘余川的话,继续自己的叙述。只是语气低沉下去。刘余川知道,低沉的原因就是最后那句话——内部人员被作为了第一排查重点。这个判断是对的,还是错的?方向对了,却没有能够锁定嫌疑人,没能破案,是警察无能,被犯罪嫌疑人玩弄于鼓掌。如果方向就错了,破案自然无从谈起,那就不仅是警察无能,而是耻辱。奇耻大辱。“白萍是昆州本地人,家在昆州市区,上夜班才住厂里宿舍。她参加工作时间不长,社会关系比较简单。警方把厂里的男性都细细过了一遍,重点是仇杀和情杀嫌疑的。一开始认为很快会有结果的,可是查来查去,没有。”“又把厂里的女性职工也过了一遍,没有结果。又把厂里职工的家属,和白萍自己的亲属朋友也过了一遍。还是没有。最后,扩大到白萍的大学和高中同学,还是没有。”没有,还是没有,还是没有。黄堃的语气已经恢复如常,但是那种压抑,更浓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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