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有预感自己人生的高光,就聚焦在此时。
她突然非常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选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在空无一人的简陋小巷,和景曜见面。但她还是攥住了蔚将军的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无比坚定地说:“我愿意为你,与整个大夏朝为敌。”
蔚将军非常感动,并婉拒了她:“陛下只需说服总管大臣,给予臣一个机会即可。”
安乐严肃地说:“于礼不和。”
“陛下,”他微微俯了身看她,背后是星河璀璨的天际。他用有点无措,又有点委屈地调子,像极一个恋人间的撒娇耳语。他说:“臣求您了。”
第26章
被小将军撒了娇,安乐膨胀:“安排,现在就安排!你站在这里不要动,我回宫写个诏书。”
“陛下,”蔚将军随她快走了两步,“臣送您回去。”但他不敢靠她太近,稍稍拉开了一些距离。因为他感觉面颊始终有股挥之不去的热烫,颇是令他难为。
当他身处遥远的边境之地,每一次都要经由他人的通传,才能得知她的一点消息。每一次收到来信时的期待与狂喜,连续收不到信时的绝望无措,她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的全部心神。
他无比执着,却只能被迫等待。
安乐欢喜于他,安乐待他最是特殊,成为他多年间唯一的仰仗。
于是,那话非常不符合他的性格,但他说出了口。
安乐会因为他的提议,向所有人宣示他对她的重要性。他自我厌弃着,又因这鄙劣的行径所带来的结果,而感到心安。
两人走出狭窄的小巷,转入宽敞的青石板路。无遮无掩,浩瀚银月的光芒一片片铺陈开来,连路边的垂柳也散发出闪烁的银色星点。
安乐原本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渐渐地,她的步子放慢了些,一点一点滑落到蔚将军的身边,开始和他并肩而走。她问:“荒漠的夜景,与上京城的有何区别?”
蔚将军说:“更广阔。”
安乐又问:“能牵手吗?”月色中,她的眼眸更是明亮澄澈,很认真地在注视他,等待他的意见。
蔚将军强自支撑了一会儿,没什么抵抗力地开口:“陛下。”
“唔,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又是于礼不和嘛。”安乐却是误会他的意思,了然地接了话。
伸慢了半拍的手,与原本近在咫尺的人触碰而过。
蔚将军觉察到了安乐的手有点凉,手指也细长,似乎他轻轻一握,便可轻易感觉出小巧的指骨。
他突然想起有一次安乐在信中信誓旦旦地说:等你回来,我一定要给你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她把“拥抱”二字划去,又说:还是先纯洁的牵个手吧。
在他自小习得的观念中:男女之间牵手,也应归属于成亲后才可做得事。理德冲突,他狠是纠结了一番,才下定决心。然而在此后的几封信中,安乐又承诺等他回了上京城,她要带他去吃华斋最新出的一种花瓣酥,去泽鹿鸣看野鹿。
他始是发觉,安乐不过是想到哪里,随口说到哪里,并没有真正地把话记挂在心。他羞愧于自己的不自矜,去荒漠深处苦修了几日,权作惩戒。
可而今……蔚将军看着自己的手,慢慢捏成了拳:依旧地不淡定。
安乐往前走两步,嘀咕了几句,又回头:“不过我跟你说等咱俩——哎呦。”她吃疼地喊一声。转头时用力过度,她脑袋旁边的小辫子直接甩到了脸上。
蔚将军紧张地问:“哪里疼?”
安乐掉下来两大颗眼泪:“眼睛。”
蔚将军心疼地捧住她的脸蛋,仔细观察。
安乐垫高了脚,也回捧住他的脸,吧唧亲了他一下。
蔚将军正焦急地查看安乐的眼睛,就觉她突然离自己极近,唇瓣传来微热的触感。他整个人都呆住了,放开安乐,一手抵住唇,“您、您、您”磕巴了半天,没说出完整的一句话。
安乐若无其事地问:“怎么了?”
“您的眼睛……”蔚将军艰难地说。
安乐配合地说:“还有点疼。”
“臣带您……去看大夫。”蔚将军身体僵硬着向前走,注意到安乐没有跟上,胳膊似乎不会弯曲了般,他直直牵住她的衣角,生硬又体贴地说:“……您随我来。”
安乐灿然一笑,轻浮地冲他勾手指:“再给我撒个娇,我可能就不疼了。”
她都知道,但她不在意。
蔚将军愕然,他终于不再敢看她,撇开了眼。他希望安乐再说些什么,可安乐不做声,直至他忍住了铺天盖地袭来的窘迫,低声地坚持说完了话。
“对臣负责。”他的视线一直看向别处,不愿与她对视哪怕一分一毫。可他抓她衣角的手却没有放开,一点点,攥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