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母亲领着下人离去,过了一个多月,告诉他,为他定下了亲事,便是那日他随手指的那小娘子。
他的未婚妻,出自郧阳江氏,行六。小他七八岁,还未及笄。
亲事定下后,裴延起初并无太大的感觉,如约同师兄们一起去了益州,回来后,倒是收到了自己那位未婚妻送来的一套衣裳,小娘子亲自做了半个月,针线细密,配色也素雅大方。
他看了后,竟觉得很喜欢,对自己这门莫名其妙的亲事,才真正有了些真实感。
在郧阳的某个高门大院中,住着一位小娘子,是他裴延的未婚妻。
他略上心了几分,但也只是比起先前毫不在意的态度,好了几分,他让家中管事去了一趟的郧阳,送了回礼。
后来的几个节日,中秋、重阳、寒衣……江府都会送礼过来,大多是那位江六娘子自己的绣活,精致又好看,他此时拿的这个佩帏,便是重阳节送到他手里的。
他那时候隐隐是有些觉得,有这样一位懂事又手巧的未婚妻,是很不错的。偶尔戴着那佩帏出门时,会有友人调侃他,调侃过后,又会赞上几句,当真手巧。
未婚妻年纪小,还未及笄,可自家却着急为他纳新妇,裴延倒不急,说到底,他心中装着的,更多是家国大事,而非儿女私情。
定亲定在未婚妻及笄礼之后,那时他想,待成了亲,再抛下新妇,出门游学,便不大好了,怎么样也要陪着新妇在家中一两年,刚好那时师长有意去幽州,问他是否有意同行,出于种种考虑,他答应了。
去了一趟幽州后,再回来时,阿母竟告诉他,同江家的亲事取消了。
阿母十分气愤,道江氏骗婚,说原本那位江六娘子病逝了,竟要拿另一个来换,当裴家是什么人家之类的话……但裴延那时愣了,呆在那里,等到阿母抱怨完了,才回神。
他道,“那便算了,但那位新……”他顿了顿,没将“新六娘子”说出口,而是道,“同江家的婚事便作罢吧。”
阿母又道,“那你的婚事当如何是好,趁这些时日在家,我再替你相看,这回定要找个知根知底、有规矩的人家!”
裴延打断母亲的话,“阿母,我同六娘子虽未正式定亲,但到底也是是未婚夫妻,她病逝了,于情于理,我都该替她守一年。”
裴延从小就有主见,裴夫人拿他没法子,只好应了。
……
窗外不知何时传来一声梆子声,裴延蓦地回神,发现已是三更天了。
他躺下,想了想,将那佩帏放在枕边,嗅着那淡淡的、几不可闻的香味,他渐渐陷入了梦中。
次日,天色微明之时,友人在屋外的敲门声,令裴延蓦地惊醒,他起身,坐在榻上,微微按着有些疼的太阳穴。
仿佛昨夜做了个梦,但此时想,却又想不起来了。
友人又敲门,道,“裴兄可起了?”
裴延立即起身,应了句,洗漱穿好衣,看见榻上那佩帏,眼中划过一丝遗憾,抬手拾起,挂在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