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蹲在水龙头下搓洗衣服,然后听见一个女声在后面叫:&ldo;阿路!&rdo;于路吓了一跳,略有些尴尬地转过头去看对方:&ldo;是你啊,阿芬。什么时候回来的?&rdo;来的是罗玉芬,她和于路算是青梅竹马,不过此刻早已嫁作他人妇。罗玉芬看见于路穿着十分清凉,便站在那头没好意思过来,嘴里说:&ldo;天气都这么凉了,你怎么穿那么点衣服,当心着凉啊。&rdo;于路也没转身过来,依旧维持蹲着的姿势:&ldo;我一会儿就去冲凉。你怎么有空回来了?&rdo;罗玉芬说:&ldo;就想回来看看你……和大家。&rdo;于路赶紧起身,去拿了件宽大的t恤和沙滩裤套在身上,说实话,他真不想穿衣服,还没洗澡,全都是都是汗渍和油污,脏死了,但是不能当着女人的面穿个内裤吧。&ldo;你过来坐吧,我还得去洗衣服。&rdo;于路知道此刻完全不注重自己的形象,满脸都是油汗,又穿着老头衫,将落魄潦倒的形象诠释得淋漓尽致,如果在几年前,他可能还很注重自己在她面前的形象,但是现在已经完全没那个必要了。穿了衣服的于路继续搓洗衣服,罗玉芬一眨不眨地看着弓着身子干活的于路,觉得他还老样子,一点都没变,依旧那么温和俊秀,还是那么有担待,默默地将一切艰难困苦都承担起来,毫无怨言地照顾着弟弟和侄子,这样的男人,哪个女人嫁给他,都会是最幸福的人吧,不知道谁有那个福气呢。罗玉芬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她伸手揉了一下:&ldo;于冰呢?&rdo;于路笑了一下:&ldo;睡了,小孩子都睡得早。你孩子带回来了没有?&rdo;他这是纯粹没话找话说。&ldo;没有,就我自己回来的。&rdo;罗玉芬说。于路听出对方的声音有些不对了,扭头看着她:&ldo;怎么了,你?&rdo;罗玉芬强笑了一下,用手挡了一下嘴角:&ldo;没事,我就是被小孩子吵得心烦,回来散散心。&rdo;于路听她这么说,便笑道:&ldo;有空是该多回来看看嘛,陪陪你爸妈。&rdo;罗玉芬深吸了口气,换了话题:&ldo;你最近还好吧?&rdo;于路想起今天上午被人逼债的事,苦笑了一下,说:&ldo;就那样子,还过得去吧。&rdo;罗玉芬还想说点什么,黑暗中有人叫了起来:&ldo;阿芬,回来问你个事!&rdo;说话的是罗玉芬的爸罗茂刚。罗玉芬并不动,只是问:&ldo;什么事啊?&rdo;罗茂刚语气不太好的说:&ldo;大晚上的,你一个女人到处跑什么,赶紧回来!&rdo;罗玉芬咬着下唇,声音大了起来:&ldo;我哪里到处跑了,阿路又不是别人!&rdo;于路扭头看了一眼罗玉芬,晕黄的室外灯落在她的脸上,嘴角那一块明显颜色深一些,他这才仔细地看她的脸,脸颊上也有一些地方颜色看起来不一样,像是被人打了。他犹豫了一下,问:&ldo;你的脸怎么回事?&rdo;罗玉芬听见于路这么一问,就忍不住掩面抽泣起来。罗茂刚压抑着怒火说:&ldo;你赶紧给我死回来,你一个嫁了人的女的,跑到人家单身汉家里哭,像什么话?&rdo;罗玉芬一言不发,起身往外走,但并不朝家的方向去,而是往海边去了,于路看着罗茂刚追了上去,就站着没动,他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估摸着,罗玉芬是在婆家受了欺负,跑回娘家来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叹了口气。澡堂门开了,阿海走了出来:&ldo;我好了,你洗吧。&rdo;于路看着顶着一头潮湿短发的男人,他眉角的创口贴已经揭了,便说:&ldo;好,我洗好了来给你上药。&rdo;卖疯了尽管不知道阿海会在自己家里住多久,于路还是专门给他收拾出了一间屋子,那房间原来是于林住的,已经空置了好几年。于路用鸡毛掸子扫着灰:&ldo;你暂时就住这间,也没来得及打扫,等哪天空了再说吧,先对付住一下。&rdo;阿海环视了一下屋子,看着墙角堆着的杂物,墙边摆着一张褪了色的木架子c黄,墙上还有一张积满了灰尘的小龙女刘亦菲贴画,点点头:&ldo;好。&rdo;于路将席子给他铺上,又拿了薄被过来,十一月份了,海边的夜晚还是很凉的,需要盖被子了。于路回到自己房里,上c黄熄灯,万籁俱寂,只有海浪吻着堤岸的声音,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像是鸣奏曲,他是听习惯的,毫不以为喧闹。今天发生的事还挺不少,于路打算什么也不想,累了一整天,赶紧睡觉。刚闭上眼睛,便听见了外面隐隐传来女人的哭声,于路睁开眼,想着那应该是罗玉芬在哭,他将手搭在额头上,无奈地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去管闲事。他跟罗玉芬的纠葛,早在几年前就厘清了,他娶不起,罗家也不让嫁,纵使感情再深又有什么办法,谈恋爱也许只是两个人的事,但是结婚却是两家子的事。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喜欢的情愫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慢慢堆积起来的,感情深厚自不必说。他们从小就被人取笑是小两口,包括双方的父母亲戚,周围的邻居街坊。罗玉芬是个典型的本地女子,温婉贤惠,长得也很漂亮,对于路更是死心塌地,少年于路也曾想过,自己这辈子只会娶罗玉芬了。后来他家出事,他咬紧牙关撑着,罗玉芬还一心想陪着他渡过难关。但是罗家父母更现实一些,于家一出事,他们就不愿意让女儿跟于路过多来往了。罗玉芬当时还很倔,非要跟着于路,直到于林被抓起来,于冰被送过来,罗家父母严禁罗玉芬再跟于路来往,并且很快帮她找了婆家,对方家里算得上是本地的一个土豪,出了一大笔彩礼。罗家父母对外人说,他们并不是要钱的家长,但是不能看着女儿往火坑里跳。于路也没有立场去说什么,他的负担太过沉重,哪个女人跟着他,都只能吃苦,而且苦日子简直就是看不到头,他也不能让罗玉芬跟着自己吃苦。罗玉芬是含着泪嫁过去的,于路也只能把辛酸往肚子里吞,只要她过得好就好。罗玉芬嫁了出去,依旧还是记挂着于路,后来她夫家承包了对面海岸,于路交不起入驻费,她还张罗着想帮他,结果被她丈夫发现了,直接将于路剔除在名单之外,放出话来,就算是有钱,于路也甭想进去做生意。于路当时心里怪难受的,倒不是因为做不了生意,而是担心影响罗玉芬的家庭和睦。从今晚的情况来看,罗玉芬可能过得并不好,于路有些担心她,但他也知道,自己帮不上她任何忙,反而可能添乱,况且他如今还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里管得了别人的家务事。想到这里,于路翻了个身,心里有些烦躁,自己一定要强大起来,千万不能让人看扁了。他伸手摸摸躺在身边的小侄子,小家伙睡得呼吸绵长,别提多香了,他努力深呼吸了几口气,还是睡吧,明天还要忙活呢。第二天清晨,于路准时五点起c黄,于冰还没睡醒,于路平时没时间守着他,总是自己起来了,就将他也叫起来,跟着自己一起出门。今天想了想,将于冰抱起来,放到了阿海的c黄上。阿海本来是睡着的,听见动静,便醒来了,准备起c黄。于路赶紧说:&ldo;你现在不用起来,我把阿冰放在你这边,等他醒来了你给他穿上衣服,早上凉快,他要穿个薄外套。到时候你和他一起来摊位上找我就行了。&rdo;阿海抹了一把脸:&ldo;我跟你去。&rdo;于路说:&ldo;不用,你帮我照顾阿冰就好了。他也睡不了多久,顶多还有个把钟头。&rdo;阿海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于路出了门,上市场去买菜和粿条,然后直接去出摊了。他刚把菜洗好切好,东西准备好,天色就大亮了,有人过来吃早餐了,于路便开始忙碌起来。他正忙着,于冰臭着一张脸跑来了,一把抱住于路的大腿,呜呜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