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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掉了……”何常话音未落,便听‘啪’地一声,魏知县一拍惊堂木,呵斥道:“姓何的,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以为这堂上三木是摆设么?”‘威武……’皂隶们便一齐用水火棍捶着地面。“何员外,这几人是单独审讯,口供却完全一致,凭此便可以定你的杀人罪了。”司马师爷劝道:“横竖已经认下那么多罪名,还差这一份么,不就是多出一份钱?”何常心说果然是敲诈……想一想,便试探问道:“这个罪很重么?”“不重,不过是杀了个小妾。”司马师爷笑道:“按照《大明律》,只是充军而已,若是罚米,不过两百石,以员外的万贯家财,还差这两百石米了?”“……”何常默然不语良久,还是小声道:“我真没杀人……”“还敢嘴硬!”魏知县气坏了,从签筒抽出一把火签,洒在地上道:“杖责八十,给我狠狠地打!”便有四个皂隶立刻动了,先是两根水火棍,从何常的腋下穿过去架起了他的上身,将他拖离了杌子,接着后两根分别朝他的后腿弯处击去。何常先是跪了下去,随着前两根架着他的水火棍往后一抽,整个身子便趴在了坚硬的砖地上。四个皂隶的四只脚分别踩在他的两只手背和两个脚踝上,何常呈大字形被紧紧地踩住了!紧接着便听两个皂隶‘嘿’地深吸口气,抡圆了水火棍,就要打下去!“别打,我说,我说!”既然知道可以纳米抵罪,何常的抵抗意志十分薄弱,还没打就撕心裂肺地叫起来。“还不从实招来,否则让你尝遍这堂上的刑具!”魏知县一拍惊堂木,沉声喝道。“唉,我先问一句,这罪肯定可以免死吧?”何常犹不放心地问道。“当然,不过一小妾尔。”司马师爷很肯定道:“比别的罪名还轻。”何常又看向魏知县道:“县太爷起个誓,保证我不死,不然打死我也不说。”“你!”魏知县怒发冲冠道:“你敢要挟本官?!”司马求忙劝道:“堂尊就发个誓呗,横竖我们又没骗他。”说着给魏知县递个眼色。魏知县这才勉强发誓道:“打死小妾罪不至死,如有欺瞒,天诛地灭。”何常这才彻底放了心,将自己如何打死小妾,如何沉尸,又将凶器和血衣埋藏在何处,竹筒倒豆子讲出来。一旁的司马师爷奋笔疾书,将他的口供录完,看了一遍再无纰漏,便让何常签字画押,然后奉给知县大人。魏知县结果那份口供,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无误,然后拍案道:“退堂!”见衙役又来押自己,何常抗议道:“老父母,在下已经招供,又答应纳米,为何还不让我回家?”“纳米一事,得上报刑部批准,所以何员外还得等上月余。”魏知县皮笑肉不笑道:“只能委屈员外,先在牢里待上一段时间了。”“啊……”何常登时懵了。“带走!”魏知县一挥大袖,像赶苍蝇似的,命人将这恶棍带回牢里。“唉……”何常无奈叹气,还是没免了这段牢狱之灾。……回到签押房,魏知县摘下官帽,哈哈大笑道:“好一个‘偷天换日’,姓何的死到临头还不自知!”司马师爷捻须笑道:“是啊,他以为只是殴死小妾那么简单,却忘了这小妾是怎么来的!”原来,据何福和柱子交代,那菱花是何常从拐子手里,买来的良家女孩,性情十分刚烈,虽然被他糟蹋,但一直抵死反抗,才会被何常活活打死!这就不是打死小妾那么简单了!而是略买良家、强暴杀人了,十足十的真犯死罪!而魏知县和司马师爷,根据王贤的定计,先充分麻痹何常,然后故意不提菱花的来路,单以打死小妾诱供,让何常以为罪不至死可纳米抵,而将罪行全盘招供,待其签字画押,杀人的罪名便坐实了。这时候,何常的生死,已经不在他自己掌握中,而是由菱花的身份决定!只要官府调查出,菱花确系被诱拐的良家,不需要何常再招供,他强暴杀人的罪名,便彻底坐实!而菱花的身份并不难调查,因为《大明律》规定,买妾的前提是自愿,而且必须在官府登记,否则便是非法。魏知县早让户房去查,压根没有张家的买妾记录,仅此一条便足矣!这也说明了,为何那女尸死去两年,都没人认领。因为她根本不是本地人!至此,此案才算彻底查清,再无遗漏。最让魏知县满意的是,没有对何常用刑,也没把他逼到,说出自己是锦衣卫的程度……这会儿何员外还在大牢里,做着待一段时间就回家的美梦呢!这样,把案子往上一交,就算上面吵翻了天,也跟他这个七品芝麻官没关系了。至少魏知县已经做到问心无愧……他亲自和司马师爷,在签押房忙活了个通宵,终于将全部卷宗整理完毕。然后稍事盥洗更衣,直奔省城杭州!之所以马不停蹄,也是为了赶紧甩掉这烫手的山芋……富阳距离杭州不过六十里,又是顺流而下,乘船一个时辰即到。进了杭州城,魏知县先去了知府衙门……以他的意思,是直接去找‘冷面铁寒’的,但司马师爷说,千万别,你敢无视自己的上司,日后等着挨整吧。其实杭州知府虞谦是个温厚长者,听了魏知县的汇报深感震惊,又仔细看了卷宗,良久方掩卷叹道:“千古奇冤,千古奇冤啊!”说着起身拱手道:“文渊神目如电,能平此等冤狱,实乃本府之幸、百姓之福啊!请受我一拜!”魏知县赶紧扶住知府大人,手足无措道:“属下也是机缘巧合,加上有能吏相助……”“快去向臬台大人汇报吧!”虞知府紧紧握着他的手道:“何观察要是问起来,就说是我的意思!”“多谢府尊回护。”魏知县感激不尽,深施一礼,离开知府衙门,直奔不远处的按察使司衙门。周臬台恰巧在与何观察议事,听说是富阳知县前来,而且是找臬台汇报的,何观察登时脸色就难看起来。周新见状笑道:“那就一起看看,这个不懂事的知县,到底要说什么!” 糨糊魏知县进来客厅,拜见按察使后,才发现何观察也在,赶紧恭敬行礼。何观察本想刺他两句,无奈上司在场,只好含糊哼一声,算是应答。周臬台让魏知县坐下,问道:“大令前来所为何事?”魏知县抬头看那大名鼎鼎的冷面铁寒,果然生就一张冷肃的脸,哪怕是笑,都像在冷笑,让人胆战:“下官有案情上禀臬台。”“有案情,你应该呈送知府才对,怎么自己跑来了?”周新问道。“下官已经向虞黄堂汇报过了。”“那也还有分巡道,”周新面无表情道:“要是都像你这样越级上报,置道台于何地?”“下官不敢,”魏知县硬着头皮道:“只是因为此案,与何观察有些关碍,下官才不得不越级上禀。”“哼……”何观察终于忍不住,冷哼道:“倒要听听是什么案子!”“这……”魏知县询问地看一眼周臬台,见他点头,方一字一句道:“本县原生员林荣兴杀妻案!”“此案已由按察司审结、刑部批决,”何观察大为不悦道:“怎么又翻出来了?”“因为有了新的情况,”魏知县抬起头,无畏地迎着何观察道:“原先被认定死亡的林赵氏,近日现身了!”“真是海外奇谈,”何观察闻言心里咯噔一声,面上却不屑道:“那林赵氏的尸身已经验明、人证物证口供俱全,难道那都是假的不成?”“人证物证口供、都是刑讯逼供所得!”魏知县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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