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那一刻,真切地体会到了沈伯琅的愧疚和难以启齿,她抱着那摞沉甸甸的档案,道:&ldo;我猜,恨生档案上的名字应该是图南。&rdo;
第37章36
档案非常多,晏非拖了两把椅子过来让花辞坐着查,花辞先时坐了会儿,后来觉得实在不方便,索性席地而坐,把档案盒子都堆在地上。她翻了会儿,发现一份档案盒子里多的时候会有二十人的资料,少的也有十人,她端着盒子打量了书柜的高度和宽度,叹道:&ldo;这究竟是有多少人啊。&rdo;
晏非道:&ldo;不是只有这一书柜,这排都是。&rdo;
花辞倒吸了口气。
那个年代拍照还是件金贵又难得的事,所以这些档案里面都没有照片,只有几行字,粗略地会把某个人的身形体态特征简单描述一下,以便和别人区分开来。花辞看的时候通过这几个字很难去想象名字背后的是怎样的一个人,但里面的记录事项却偏偏让她触命惊心,鲜少的能对素昧平生的亡故之人产生同情。
那些记录的事项起初很简单,大多写着&ldo;鞭打一个小时,怨气略微上浮。&rdo;又或者&ldo;杖打一个小时,怨气较为稳定。&rdo;
到了后来,渐渐残酷,宛如看到了满清十大酷刑,中国古代刑罚百科大全,有割肉煮而食的,也有剜眼球弹而戏的,更有断肢鼓而割的。而这些后面跟的都是很得意的一句&ldo;方法有效,房内铃声大作,今日集怨气一斛。&rdo;如果仅仅是如此也就算了,最后却还偏偏在后面跟了一句&ldo;得赏一块银元买酒吃。&rdo;
再翻到后来,这些人的结局大多只剩了一句话&ldo;某时某日亡,投身于血池。&rdo;再例外些的,便是&ldo;注怨气某毫升入血管,血管爆而亡,洒清水打扫许久。&rdo;
晏非看到花辞的神色越来越苍白,他温言道:&ldo;只是为了找图南,无需把这些资料翻来覆去看个仔细,没必要。&rdo;
花辞道:&ldo;我只是奇怪,倘若每个人都要经历这打断腿,剜眼睛的酷刑,我这身上怎么都没有残缺的,恨生身上也没有。&rdo;
&ldo;应该有两批吧,一种方案行不通就换另一种,&rdo;晏非提醒道,&ldo;不晴的腿就是断的,我略微听她提起过些,她当初被打断腿被拖出圜室之后,就被丢进了血池,她是那个血池里面唯一一个活下来的生死人,也是长生殿里第一个炼出来的生死人。&rdo;
花辞皱着眉头,道:&ldo;我怎么听不懂?&rdo;
晏非合上档案,给她仔细地解释:&ldo;我之前和你说过阴司四大家族的起源吧,湘西赶尸,赶尸人吹笛,尸随笛声动。通常死了的人,人死魂散魄离,只有赶尸人吹得笛才能把怨气拘在身
上。但是因为晏家太久不干这活了,所以究竟是用什么笛子,用什么笛谱根本不知道,因此在长生殿之前,能遇上的生死人都是天生的。&rdo;
花辞道:&ldo;天生的生死人和后天炼出来的生死人有什么区别?&rdo;
晏非道:&ldo;区别大了,但总体上来说,炼出来的生死人更像野兽,也更好斗。而天生的生死人,再重的怨气压出来的也不过是行尸走肉,他们生前留下的怨念大多是集中在魄上,魄沉不住怨念就会化成怨气进而变成厉鬼,他们的怨念因为有这些魂灵所化气象去完成,所以皮囊倒成了累赘。&rdo;他提起档案盒,道,&ldo;长生殿要做的,是突破人死魂魄散的局面,强制的把魂魄留在身体上。而魂魄,依照当时之人的手段,根本没有办法触碰,伯琅不算,他是个例外,但你也发现了,他即使能触碰魂魄,但最多只能把人的魂魄抽出身体,至于怎么安回去,没有法子。&rdo;
花辞明白了,道:&ldo;所以只有怨气是唯一能操控的?&rdo;
晏非点了点头,道:&ldo;的确是怨气,连魄都不行,魂和魄同样的透明,不好捕捉,只有怨气,满身骷髅像,能监测,能捕捉,还能操控。将怨气大量地灌注在某个半死不活的人身上,再放进血池里如同炼蛊般让他们死拼,最后活下的那个人身上怨气最足,也最能替代魂魄的用途,所以那位生死人更像人。&rdo;
花辞道:&ldo;但很难成功吧。&rdo;
晏非略微欠身,推开了身后侧的书柜大门,他抽出了一本资料盒子,递给了花辞,道:&ldo;怨气的好捕捉和好管理本就在一定程度上反应了它很难操控,你明白我的意思吗?&rdo;
花辞道:&ldo;就跟班里同学一样,最安静最乖的往往无法引人注目,溜也可早溜,但最不听话的小孩往往最惹人眼,最让老师费心,也最不好管教。&rdo;
&ldo;这比喻不算很恰当,但意思也不错了。&rdo;晏非道,&ldo;你可以翻看一下这些,都是失败的案例。或是完全失智,或是四肢不全的,又或者根本没能爬出血池。说实话,你之前说的那些同伴,已经算是生死人中的翘楚了。&rdo;
花辞道:&ldo;你家老太爷想用这种法子达成长生不老的目的,我觉得很任重而道远啊。&rdo;
晏非道:&ldo;没有办法,都是小白,全靠摸索,这是唯一可行的法子。&rdo;
花辞道:&ldo;对哦,唯一的法子,搭了多少人命进去。&rdo;
晏非知道花辞看到现在已经窝了气,他一点都没有意外,但凡是个正常的人面对残酷的事实心态都不该平稳毫无反应,那不是恻隐之心的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