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突如其来的强光刺激下,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闭上了眼睛,以手掩眸,视觉好一会儿才重新调整恢复过来。
锃亮的三石重弓,反射着刺目的金光,让才恢复视线的众人,不自觉地又是眼睛一眯,心里头也漾起别样的情绪,那是对力量的瞻仰,对即将发生的这一场比试的期待。
开疆很是满意众人集中在他那把三石弓上的目光,面上尽是忻忻得意之色,高昂起下巴,鼻孔朝天,精光流转间望向三步外的魏阿绮,本想言语再次挑衅她一番,却见其正与身侧的海澜之挤眉弄眼,一种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
魏阿绮身上的银甲甚是刺眼夺目,与铜光映映的三石弓交相辉映,仿佛她才是这威严弓弩的主人,本该属于开疆这个真正主人的气势,被堪堪褫夺。
开疆暗自啐了一口,如牛鼻子般的鼻孔快呼了两口气,压下心底的那丝惶惶,决心要找回场子,遂作势摆出个狂傲的笑容道:“本将军这三石弓好久未在人前开弦了,今日算是沾了太女的光,让它再享受享受世人的膜拜。”
魏阿绮望了一眼那三石弓,默默地朝开疆翻个白眼,看这弓弩表面的磨损程度,开疆定是没少在军中显摆,这熟悉的话术,不就是想给她一个下马威嘛。
果然,但听开疆朝她高声继续道:“这定靶射箭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既然太女的射术不算娴熟,便让本将军用这三石弓给你示范一二如何?”
魏阿绮倒也不介意,既然开疆这逼非装不可,她也乐得成全,毕竟她也想亲眼见识一下,如三国名将黄忠一般的惊人膂力。
“开将军请。”魏阿绮朝开疆比了个“请”的手势,拉着海澜之,默默地退到了伸着脖子往靶场这边瞧的将士队伍中。
开疆其人脾气阴晴不定,虽然照常理来说,他不会此时对魏阿绮出手,但万一他哪根弦搭错了,不顾后果地朝她来一箭,她便是有瞬移的本领,也根本来不及反应。
被魏阿绮这般退避不及的举动逗乐的开疆,朝对面摆箭靶的小兵长臂一挥,扬声道:“把那些个碍事儿的靶子,都给老子撤了。都瞧见对面百步开外的胡杨树了吧?老子今儿就以那胡杨树树梢上最后一片叶子为靶,让你们开开眼,什么叫做‘百步穿杨’!”
“好好好!边境王边境王边境王!”辰巳国一方的将士们振臂高呼,为自家将军呐喊助威,颇是挑衅地望向隔靶场相对而立的午未国将士们。
午未国将士们的面部表情很是不忿,强忍着上涌的血气,朝对面回瞪过去。
在一片呼和声中,意气风发的开疆,接过小兵递来的箭矢,亦是笑得胸膛发震。
只见他鼻孔微张,深吸一口气,稳在丹田之中,将箭矢搭在弓弦之上,闭上左眼,右臂缓缓将弓弩拉开,咬紧的后槽牙将本就发达的咬肌撑得鼓鼓胀胀,整张脸呈现出一个“国”字形。
呼喊助威的声音,在开疆搭弓上箭那一刻便默契地停止了。
在场众人皆屏住了呼吸,将视线齐齐落在开疆的手部动作上,四周寂寂,似乎心跳声都被呼呼的寒风卷走了。
开疆双臂肌肉鼓起如小山,额上青筋股股,雄浑的力量汇聚于箭尖一点。
如野兽般嗜杀的目光刺向那片在风中瑟瑟发抖的孤叶,开疆蓄力完成,因调动浑身力量而不自觉努起的嘴巴,显出让恶鬼见了都退避三舍的凶相。
“吼!”放弦之际,开疆习惯性地大吼出声,将凝神屏息的众人都吓得一激灵。
同样被吓了一大跳的,还有对面胡杨树树梢上的孤叶,似被开疆的气势震慑得不轻,在寒风又一次的催动中,抖搂了两下叶片,终是挂不住,顺着风的方向,盘旋而去。
满弓放箭的瞬间,开疆瞄靶的右眼失去目标,他心下一慌,箭尖的角度便偏了几分,眼见蓄满力量的箭矢朝辰巳国将士队列而去,开疆却是收之不及,望着直冲脑门儿而来的兵士亦是躲之不及。
“咻!啊!啊!啊!噗……”破空声后,几声惨叫响起,随即是四溅的鲜血。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又在刹那间结束,所有人皆是惊讶得瞪大了双眼,嘴巴张大呈吞拳头状。
一瞬间的寂静之后,现场哗然,午未国将士们还不知作何表情之际,辰巳国一方已是一团乱麻。
开疆怔怔地望着那棵光溜溜的胡杨树,双目无神,显然还未从变故中缓过神来。
海澜之用手肘顶了顶魏阿绮的胳膊,递给魏阿绮一个狐疑的目光,仿佛在问:“你干的?”
魏阿绮也是一脸问号,朝海澜之摊了摊手,额间肌肉紧缩,拧出了个“川”字儿,无声地回答:“关我屁事儿!”
将二人的互动看在眼里的完穗,沉了沉眸子,喝停了午未国军中渐起的哄闹嘲弄之声,示意将士们警戒,以防开疆有不当之举。
“啪啪啪!”完穗拍着巴掌,迈步行至开疆三米远的地方站定,将魏阿绮的身形挡了个严严实实,嚷声调侃道:“开将军这一手‘声东击西’,实在小刀捅屁股,让本将军和在场诸位开了眼了!”
“开将军力大如牛,这三石弓也果真名不虚传,一支箭便射飞了三名身着甲衣的士兵,霎眼毙命。好绝!妙绝!壮绝!”完穗一边阴阳怪气着,一边将手放在额前,做远眺状,伸长的脖子还配合着左右扭动了两下,活像一个翻版的孙猴子。
仍旧目光呆滞的开疆,顺着完穗的目光望去,只见着黑甲的辰巳国将士们,在百步开外的那一片空地上,乱作一团。有人双手是血进进出出,有人嘴巴一张一合在喊着什么,有人定定地朝他这边瞧……
他们不远处的,那灰褐色的胡杨树树干上,一片血迹呈放射状,自下而上散开。
开疆猛地一惊,回过神来,似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对投掷在身上的目光与充斥在耳边的声音不管不顾,怪叫着朝对面疾冲而去,双臂环抱沾血的胡杨树,一个马步蹲,再一起身间,竟将粗壮的胡杨连根拔起。
所有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