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大多数当权者勃然变色的指摘,在提温这里只能换来一笑:“您说得对。在许多人眼里我确然是自由联盟运作结构的受益者。但在心安理得地坐着享受特权这点上,王室也是一样的,不是吗?”
“我没有——”安戈涅抿唇,将反驳的话语咽了下去。
她没厚颜无耻到能够宣称,自己从未享受过任何?特殊对待。同为圣心王宫中的oga,她就比许多人、比路伽要享有更多自由。
而且她还是首相艾兰因中意的“学生”。
“换个更适合餐时闲聊的话题吧,”提温眼风一扫,带到她几乎未动的餐食,“您对逃离王国那么执着,我很好?奇,假如您真?的能甩脱追缉,您要怎么生活?您想过上怎样的生活?”
这话题也并不休闲。安戈涅心头一虚,迟疑着说:“首先,我……会隐姓埋名。”
提温抬眉:“好?,那么利丽小姐,假设您成功藏住了身份,您之后?打算怎么谋生呢?
“虽然在性别?权益上做得比王国好?一点,共和国并不是oga的理想国,您在化乐星城找工作时碰到的困难,在那里也避不开?。”
“我确实没有能养活自己的一技之长,但没关系,我可?以找个农业星定居。那里不会有人在意我曾经是谁,”安戈涅的嗓音颤抖了一下,本该在心中默念的话语不知?不觉溜出齿间,“我和路伽原本就是这个打算。”
“路伽……”提温低声重复,没有询问那是谁。
他不再笑,盯着她的眼睛问:“您刚才描述的生活,是您想要的、还是路伽想要的?”
当然是——
安戈涅嘴唇微分?,没能发出声音。
一阵强烈的恐慌骤然袭上心头。犹如她的心房中盘踞着一头庞然巨物,但因为盖着隐形的幕布,所以她一直当它不存在。
但提温一下子扯下了那块布,她根本来不及挪开?视线。
他抛出的每个问题都尖锐且切中要害。
她无法?接受他的说法?,但她知?道?他说得很可?能没错。
逃出去之后?的事她完全没想清楚,也顾不上,单单是逃出首都星的层层包围就已?经教她精疲力尽。主导逃亡计划的原本是路伽,让她独自脱身的也是他。如果是路伽面?对提温的这一连串质问,他肯定能答得更好?。
可?是为什么在这里的不是路伽,而是她?
是幸存者的罪恶感吗,亦或是本能的恐惧?燃烧不停歇的情绪鞭策着安戈涅前进,驱使她利用一切能利用的,去逃亡、去实现未能与路伽一同实现的愿望。
但这也令她的视野变得狭隘,不知?不觉间,只看得到逃亡这一条路。
直至此时此刻。
盲点被勘破,安戈涅忽然意识到,也许她原本就不止有流亡一个选项。甚至于?说,逃亡未必是她的最优解。
这个发现令她不知?所措。
哪怕并非提温的本意,这情形也像是提温在弹劾他根本没见过面?的路伽。亲疏远近的区别?立刻判明,安戈涅本能地竖起防卫的尖刺,想要为路伽辩护:
“他想要的就是我想要的。”
提温以一种难解的神色注视她良久,仿佛此前他们都隔着一层本透明纱幕对话,而随着帷幕升起,他第一次开?始看清她的脸。
“刚才也是,我对您没有恶意。只是,我一直很难理解逃亡这种行为,所以不知?不觉较真?起来了。”他变得客气?、甚至恭敬,却也遥远。
“容我再问您一次,您想要什么?”这应该是提温最后?一次给她回答的机会。
安戈涅隐约感到,视她的答案而定,他或许会无视集团的立场、无视他会付出的代价放走?她。
“我……”
有一个念头已?经成形,只是模糊不清。如果再给她一些时间,给她更多时间去厘清想法?与心情……她一定不会这般作答。
但最后?,安戈涅还是念出了正当并且理所当然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