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来都来了。他闭着眼睛推开门,轻手轻脚把门带上。门刚一关,只听门外范昌啐声就响起来:“肖月?这窑子堆里的货色也想在后林和我平分秋色?他也配!”肖兰时感到腿边有个什么东西正喷着热气,一低头,正看见一只等人大的灰狼正贪婪地盯着他,血口微张,粘稠的唾液正从他嘴里大滴大滴地落在地上。肖兰时立刻就被吓破了胆,他想跑,但是腿像死木一样僵了。一人一狼就在沉默中对视。应该算单方面对视。良久,灰狼颈上的铁链向后猛拽,狼被牵连着狠狠摔在地上,呜呜低咽两声后,很是委屈般地趴在高座上的男人身边。“见到嘟嘟能面不改色,肖月你是第一个,胆子够大的。”肖兰时:……你把它放门口,给我改色的机会了吗?还有你管这么大一头狼叫嘟嘟。可他知道现在不是逞口舌的时候,一点头应下了:“卢头,嘟嘟还、还挺可爱的……”墙壁上点了几盏煤油灯,却不算明亮,在满屋堆砌的森森白骨上照得诡异的光亮。房间里有一股难闻的味道,像是腥气和兽皮叠出的,逼得肖兰时喘不上气来。有一副巨大的树像高悬在墙壁上,画面上的绿树生气盎然,和这房间里的气氛格格不入,莫名又蒙上了一层令人恐惧的神秘。巨树脚下,是一把人骨垒砌而成的高椅,层层叠叠交织的骨头上还有未剔去的皮肉,已经风干成黑红色的肉渣。一个面容精瘦的中年男人抬腿坐在人骨高椅上,他的右手从扶手上探出来,正粗鲁地抚摸着灰狼的脑袋。那是卢申。萧关边陲的罗刹。他瞥了一眼肖兰时:“肖月,范昌刚才跟我说,你在不羡仙对卫玄序手下留情了。没杀他,就死了那么多弟兄。这事你怎么看?”只是淡淡的一眼,那如刀割般的眼神也盯得肖兰时头皮发麻。范昌他有能颠倒黑白的本事,为了排除异己,必是已呈递了套精密的说辞。可眼下肖兰时却不知范昌对卢申有哪方面的暗示,也不清楚卢申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万一言辞有所出入,那必是万劫不复。肖兰时思忖片刻,徐徐开口:“昌叔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卢申闻言望过来:“嗯?”肖兰时情深意切般:“我说不过昌叔,也没法自证清白。”卢申沙哑的笑声飘起来:“你小子这倒是没说错。你就不怕我杀了你?”肖兰时拱手作揖:“肖月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只贪几个钱,慕几个曲的,这些卢头都赏过了。清清白白,生生死死的,天地自有报应。”-啪!门外范昌整个人趴在门扉上,侧着耳朵使劲听,除了听见个像是兵戈碰撞的响外,其他的声音一概辨不清楚。范昌踢了踢脚边的小贼:“你听清楚了吗?”小贼仰头:“听清楚了,好像是刀啊剑啊什么的。”范昌猛地一踹:“我他妈不知道那是兵戈?我说里面的说话声,我问你听清了吗?”小贼从地上爬起来,摇了摇头。范昌没好气:“你不是说千里耳吗?老子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废物。”小贼谄媚笑着:“范爷,小的是千里耳,可那是说小的人脉广、消息通,是帮范爷你盯着后林咱窝子里动静的,不擅长干这爬墙角的事啊。”范昌又趴回去:“无能就是无能,别他妈废话。”小贼也趴着:“是是是,小的无能,可范爷您神通广大。这回肖月必死无疑啦,谁也动不了您呀。”
-房内。卢申把玩着一只雕刻有狼头的铜牌,那是刚才响声的根源。他靠在椅背上,眼中阴晴不定:“报应?我八岁那年饿得快要死了的时候就不信报应这回事了,我只信得过当下。”房间外范昌的声音又响起:“他妈的卢申这老头到底说什么呢?”肖兰时听得清清楚楚,想必眼前的卢申也是。卢申随意一指:“肖月,你猜那门外的是谁?”肖兰时低头不语。这还用猜吗?是死人。方才进门的时候肖兰时就感到不对,那门有问题。他在外面等候的时候,若是关上了门,丝毫听不见里面说话的人声。可方才他进门的时候,范昌在门外那声咒骂,他在里面却听得真真切切。这一步棋肖兰时猜得对。卢申和范昌关系一向微妙,后林里不知道有多少流言蜚语,刚才进来的时候肖兰时还不敢贸然行动,但有了这扇门,卢申心里的想法便昭然若揭。于是刚才那一番陈白,约等于肖兰时就用轻轻两句话告诉他。——若是你要除范昌,我是你别无二选的刀。卢申摸着灰狼:“当下的情况就是,总有人趴在我的门口窗边,打听我在干什么,烦呐,前两天我就找人要了个符咒放上,里面人说话外面听不见,但外面说话里面却听得一清二楚,没想到这一下就听见了这么多有趣的。”那头名叫嘟嘟的灰狼皮毛被他扯痛了,不由自主呲了下牙。突然,卢申的拳头猛地就砸下来了,砸得灰狼夹尾哀嚎。他按着灰狼的脑袋:“狼这东西,心野得很,本性难移。你好时它都敢对你呲牙,你落魄时它就敢对你张口。我就最恨这种东西。”语罢,他的拳头毫不留情地又落下来。瞬息之间,肖兰时就望见那头灰狼停止了挣扎。卢申沾满血的手又拿起狼头铜牌,抛给肖兰时。“拿着吧,三当家。”肖兰时伸手接过,一看,是苍狼令。“在后林,见这东西如见我,除了我本人,比谁都高一头。窝里训好的崽子,不是我的就是范昌的,没别的拿给你用。后村的山洞里关着些生货,都是抢来的,干净没干过贼的有,从别的匪窝里抢来的也有,都是些难训的。你就拿着苍狼令干你该干的,其他的,你千万别管。”卢申胳膊搭在膝盖上,眼睛死死盯着灰狼的尸体。“肖月,你得让我看看,你和他谁的命硬。”肖兰时低声应了,便退出了屋子。-门外。肖兰时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忽然才发觉能流畅地喘息是种恩赐。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濡湿了,在冷风里一吹,被刺骨的寒意冻得打了个激灵。方才屋里的一幕幕还仿佛历历在目,他表面上有多镇定,内心就有多慌乱,以至于犬牙把舌尖都给咬破了,口里一股血腥味。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他把苍狼令塞回怀里,摸起小橘子就想跟卫玄序打小报告。哗啦一声,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