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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第1页）

苏元春这才看清他一脸孩子相，想不到这个兵仔如此大胆，死到临头居然面无惧色，还敢大大咧咧地回他的话，好象被砍掉脑袋的不是他而是别人，有个性！又问：&ldo;你犯的是什么死罪？拦路抢劫、强奸民女，还是临阵脱逃？&rdo;

&ldo;回禀大帅，都不是。小人没有把吴管带的命令传到，误了大事，好多不该死的弟兄都死了。&rdo;

&ldo;不该死的弟兄？你说哪些弟兄该死，哪些弟兄不该死？&rdo;

德仔眼珠转了一下：&ldo;他们都不该死，是小人该死。&rdo;

围观的人全笑起来，好象他们并不是身处战场、刑场，而是在围观一场滑稽的小丑表演。

德仔没有笑。死到临头，他没有逗别人开心的好心情。

吴廷汉没有笑。死伤了那么多弟兄，他笑不出来。

苏元春也没有笑，身为一军提督，得时时处处注意自己的公众形象。这小兵仔胆大、聪明，他打心里喜欢，现在几个贴身亲兵都不很机灵，他对华小榄、董乔说过，想找一名聪明乖巧的贴身亲兵，物色很久都没有合适的。今天遇到德仔，第一眼就看着顺眼，杀了太可惜。

可是他严重违犯了军纪，能不执行军法吗？

梁兰泉恳求道：&ldo;大帅，德仔还小，也知错了。路不熟，走的又是夜路，传令不到不能全怪他，我们不能一棍子打死人是吧？念他初犯，你老人家就开开恩，饶了他这一次吧。&rdo;

苏元春见众人也纷纷跪下求情，头脑反而清醒起来：军队要打胜仗，靠的就是铁的纪律，孔明还挥泪斩过马稷呢，值得为这个严重违反军纪、还造成了严重后果的士兵破了从严治军的规矩吗？

他摇头道：&ldo;你小子确实该死。记着吧，明年今天是你的周年‐‐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几岁了？&rdo;

&ldo;禀大帅，小人叫德仔，凭祥廪更村人，今年十七岁。&rdo;

&ldo;德仔？！&rdo;苏元春楞了一下，&ldo;你真的不怕死吗？&rdo;

&ldo;开玩笑，天底下谁不怕死？&rdo;德仔心想今后连说话的机会也没有了，开始破罐子破摔，信口开河起来，&ldo;可小人犯的是死罪呀，怕得死，不怕也得死，怕有什么用？我说大帅，我们少聊几句好吗？小人的手麻得难受，想早点上路。&rdo;

&ldo;那好，本帅不耽误你了。还有什么话要带给家里人？&rdo;

德仔低下头：&ldo;小人没有兄弟姐妹，父母也早死了。&rdo;

苏元春心中一震，自己五岁丧母八岁丧父，也是小小年纪就成了孤儿。

董乔悄悄扯他的衣襟，他没有理睬，向吴廷汉摆了摆手，见德仔仍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架势，不禁在心里感叹，这小子是条汉子，象老子的兵。见吴廷汉举起大刀正要砍下，忽然想起什么，心里又是一震，大叫一声：&ldo;慢！&rdo;

吴廷汉放下大刀，疑惑地问：&ldo;大帅，怎么了？&rdo;

&ldo;你说你十七岁，是哪年生的？属龙还是属兔？&rdo;

&ldo;同治七年，属龙。&rdo;德仔一头雾水。

&ldo;哦，虚岁十七‐‐几月？&rdo;

&ldo;二月。&rdo;

&ldo;二月？二月哪一天？&rdo;

&ldo;二月二十八。&rdo;

苏元春的表情渐渐不自然起来：&ldo;什么时辰？&rdo;

&ldo;半夜生的，丑时。&rdo;德仔越发奇怪，大帅今天怎么了，到底是杀人还是给老子做寿？过生日也不必问到时辰呀！

董乔开始还感到糊涂，听二人一问一答，渐渐明白过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冥冥之中的分灾人原来是他‐‐这小子命大，今天死不成了。

苏元春沉吟片刻，对吴廷汉说：&ldo;吴管带，这小子命不该绝，交给本帅发落吧。&rdo;

其实吴廷汉也不想杀德仔，只是他闯下的祸太大，不执行战场纪律只怕今后兵勇们有样照样难以管束。见苏元春这样说，落得卖个顺水人情：&ldo;大帅有话，标下敢不从命？&rdo;

德仔连呼侥幸，眼看脑袋就要落地，却来了位贵人！他连磕了几个响头：&ldo;谢大帅不杀之恩，从今以后大帅就是小人的再生父母、重造爹娘‐‐小人还有一事求大帅开恩。&rdo;

众人刚松了口气，听了德仔的话重又悬起一颗心：这小子太不象话，白捡回一条命还得寸进尺，别惹恼了苏大帅，弄不好偷鸡不着蚀把米！

苏元春却好象换了个人，和气地问：&ldo;你小子捡了条命还不知足呀？说吧，还有什么要求？&rdo;

德仔哭丧着脸：&ldo;手绑得太久，再不松绑怕要废了。&rdo;

&ldo;那好，&rdo;苏元春啼笑皆非，重新板起了脸，&ldo;给他松绑。这小子死罪可恕，活罪难逃，重打四十军棍后送到帅部，本帅还要重重发落。吴管带，陪本帅到炮台上看看。&rdo;

吴廷汉本欲亲自动手，重重赏他四十军棍。见苏元春叫他陪上炮台，只得吩咐梁兰泉监督执法，不得徇私情敷衍了事。

第十八章贴身亲兵

营部那伙亲兵同德仔在一个锅里吃饭，哪里肯出死力打他？不轻不重数够四十军棍便交了差。德仔也会做戏，打完后便赖在地上不肯起来，让亲兵们扎了担架把他抬到帅营，路上还说些不咸不淡的风凉话，不是责怪日头太猛没人打伞就是埋怨抬得不稳颠痛了屁股，气得抬担架的亲兵悔青了肠子，只恨执行军法没下狠手。恨恨地把他抬到帅营，只说这小子犯了重罪，大帅要亲手治罪，把他丢下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