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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1页）

德仔羞愧地说：&ldo;德仔无能，都十六岁了，还让你老人家为一日三餐操心，连粥也吃不饱‐‐我还是下山吧。&rdo;

老庙祝依旧微闭双眼：&ldo;种田没田种地没地，做买卖又没有本钱，你下山做什么，还跟那些九流三教的猪朋狗友鬼混是吧？没出息的东西，阿公白疼你了。&rdo;

德仔无言以答，想了半天才说：&ldo;实在不行我去当兵，至少吃穿不愁，每个月还有点零花饷银。&rdo;

&ldo;当兵？&rdo;老庙祝微微睁开昏花的老眼，&ldo;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去年番鬼开来几船兵马打安南，安南王打不过，求朝廷出兵帮手。官军上个月打了败仗，巡抚老爷革职问罪下了大牢，提督老爷不敢入关，吃老鼠药翘了‐‐不说这些了，快煮粥吧，阿公饿了。晚饭不用操心，会有人送酒菜来。&rdo;

德仔赶紧煮了粥，二人刚将就着填了肚子，洞外传来人声：&ldo;老仙师在家吗？&rdo;

晚饭果然有了着落！德仔原以为阿公只是随便说说而已，这时才不得不佩服老人家的神算，乐癫癫迎出洞口：&ldo;在家在家……&rdo;

见到来人，德仔打了个冷战：是凭祥土州衙门管家李进！两年前他到土司家偷鸡，被逮住痛揍一顿，还关进站笼示众两天，差点没饿丢小命，后来见没有油水可榨，才一脚踢出门外。当年领头打他关他的，正是这个凶神恶煞般的大管家！也不知是哪层地狱逃出来的恶鬼，害得他晚上梦见都要尿床。

李进讥讽道：&ldo;哟，小贼头，两年不见，改邪归正了？&rdo;

德仔恨死了李进，却惧他有权有势，讪讪让过一边。李进走进洞里，毕恭毕敬地垂手道：&ldo;老仙师，吃过午饭了？&rdo;

老庙祝听说过德仔偷鸡挨打的事，心想那是活该：穷不是你的错，饿昏了头偷只鸡解解馋也无可厚非，手脚不利索让人逮住就不对了。他本来没把这事往心里放，听见李进挖苦德仔，便不高兴了：德仔以前做什么事我不管，现在投到我门下，大小也算是我的徒儿，百年之后还指望他为贫道扫墓烧香焚纸钱呢，打狗还得看主人，这管家狗仗人势，太不给贫道面子！

想归想，嘴上却不冷不热地回答：&ldo;没吃饭，只喝了半肚子粥。&rdo;

&ldo;吃粥？俗话说有钱不起屋，有米不煮粥。难道没米了……&rdo;李进装着关心地打开米缸盖子，夸张地咤呼起来，&ldo;哎呀呀，米缸真的空了！老仙师真是，没米也不说一声，你看你看……&rdo;

老庙祝打断他的话：&ldo;无事不登三宝殿，管家大人今天来，不光是想看贫道缸里有米没米吧？&rdo;

&ldo;老仙师神算！&rdo;李进谦恭地说，&ldo;在下这不是受李官指派，请老仙师到衙门里为小少爷祛灾祈福吗！&rdo;

老庙祝听了，开始喘起气来：&ldo;说来扫你的兴。贫道老了，莫说走不动路，连屙尿都要扶墙，还是让我徒儿代劳吧。&rdo;

&ldo;你徒儿‐‐你是说德仔那小贼头？他是本地土生土长的黑衣奴才，怎么能在衙门里做仙做道呢？李官知道老仙师年事已高，命在下雇来一顶竹轿代步。老仙师，请吧。&rdo;

老庙祝只顾一声高过一声地用力咳嗽，象是快断气一样。

李进等他咳够了，愠怒地说：&ldo;老仙师还是屈尊起驾吧。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不会连州官老爷的脸都不给吧？&rdo;

凭祥土司李铨，字甫卿，祖籍山东白马街，远祖李升官居守备，随宋朝大将狄青到广西剿匪有功，封为凭祥巡检司，世代相袭，传到他手上已经是第三十三代了。土司官是地方上的土皇帝，老庙祝听李进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只得强撑下床，吩咐德仔收拾道具，乘上竹轿来到土司衙门。

第二章婢女阿娇

德仔扶下庙祝正要走进大门，被李进喝住：&ldo;站住！麒麟中门是你小贼头走的吗？&rdo;说完狠狠瞪了他一眼，点头哈腰地扶着庙祝走进正门。德仔不知怎么回事，呆呆地站在门外发楞。

德仔两年前光临此地，只是月黑风高之夜翻墙而入，并不晓得进衙门还有规矩：土人是土司治下的奴仆，自古以来低人一等，只能穿土染的黑布衣服，进出衙门也只准走侧边小门，有功名的官员公差和身穿长袍马褂的文人雅士才能从麒麟中门出入。庙祝是土司请来的方外人士，当然能走正门，象德仔这种没身份的奴才从正门出入则是大逆不道的。看门的家丁见他站在门外发呆，怕误了土司老爷的正事，赶紧引他从侧门进了大院。

德仔连受李进的气，自然不忿，无奈土司衙门是官宦人家，又在这里吃过亏，自知开罪不起，只得捺着性子忍住。

李铨年过四十才得个宝贝儿子，看作命根子似的，见请来了庙祝，作揖道：&ldo;老仙师，可把你老人家盼来了！犬子不知中了什么邪，特地请老仙师出手相救，康复之后，信官必有重谢。&rdo;

庙祝见李铨还算谦和，不想过份难为。倒是那位管家狐假虎威仗势欺人，得治他一治，教他今后不敢太张狂。

李铨让婢女阿娇抱来小少爷，庙祝侧耳听了鼻息，又扳开小手看看脉纹。见他烧得满脸通红牙关紧闭，手指上的血纹却没有越过命脉，还算有救。心中暗忖，倘若如实告知病情，倒显示不出自己的能耐，便摆出面露难色的样子摇头叹息：&ldo;可怜！小少爷恶鬼缠身，已经奄奄一息，恐怕是九死一生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