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若非到达渭水平原的一处郊野村庄,绕着郊野的一个村舍驾马转了三圈,他才抖缰勒马,在了一个灰色古屋前歇马止步。此刻,天色已晚。
这是一个不算宽阔的乡村屋舍,打开屋门后,是一处恬静舒适的庭院,庭院四周还有些许植株,在冬日已深的天气里只留下黑色枝干,直指苍天。门前铺有一路的青灰石板,曲径通幽一步一隔,自然惬意的弯向房屋北门。
顺着石板小路,若非慢步走向正北房屋,开启屋门,点燃一盏黄色铜灯。若非发现,除了自己留下的印迹,还看到另一路浅浅的脚印,若不是像若非这样对屋子如此熟悉,这排脚印便不会被察觉得到。
若非徐徐走进,正屋中的摆设极其简洁,一桌两椅,再加一个棕色书架。若非走向正中靠墙的桌子,右手伸向桌面底侧,贴手便碰到了一方物事,左手扣动桌角暗格,紧贴桌边的那方物事便落于右手手掌。
灯火之下,掌心之上,暗夜灰印。
若非拿起灰印,顺着一线极难被发觉的印痕,两指一扣,暗夜灰印便被从中体掰开,灰印之内,是一方整齐叠好的书帛锦书。
“嘶——”一阵烈马嘶鸣,尖锐得划破屋间寂静。若非猛然将书帛握好,同时果断转身,目光正对庭院屋门。
屋门外,驭手打扮的秦岁寒收起缰绳,一跃下车,慢慢走进了屋门,停在一旁。
秦岁寒!若非心里一沉,能让秦岁寒持缰驾车的,那便只有……
若非猛然止住了思考,那个答案他不敢想象。
车帘被慢慢撩开,里面的人缓缓下马。果然,是秦王嬴政。
秦晴来秦,若非已知,秦岁寒派人拦截,若非已知,可这些一直都被视为江湖分内之争,惊得秦王动身,若非还当真未知。
嬴政顺着石板一路向前,身侧的秦岁寒亦慢步跟上,若非饰去方才惊异,赶忙一礼。
“将军手中之物,可否先借寡人一看?”嬴政进屋后,眼睛看向若非脸庞,目光凛冽冷峻。
若非抬头,猛然和嬴政对视,没有作答。
秦岁寒的手则一直死握剑柄,瞬时之间,屋中的空气骤然凝结,冰冷的没有温度。黑暗中暗流涌动,被几种不知名的力量暗自驱使。
下一秒,若非躬身,将手中书帛递于王前。这是秦晴冒死送来的书信,定是封印内部信息。可自己曾向隐灵子阐明事秦之心,所以此书断不会涉及两方难处,也必无关秦国矛盾。但若拒不交出,一旦秦王起疑,恐怕自己的一切就要终于今日。
嬴政一直凝视着若非的眼睛,凛然之气直要把若非洞穿。接过书帛后,嬴政都没有搭眼一看,独自走到暗黄铜灯,将书帛放于红色焰芯。
书帛着火,燃起,烧尽。屋子里生出一股焦糊气味。
秦岁寒站在一旁,看得秦王此举,惊呆了眼睛,他实在是想不通。
原本紧握的剑,慢慢松懈开来,还有那颗愤闷的心。
“今日此来,只为一看将军故居,其余诸事,从未发生。二位,了然?”嬴政背起两手,目光幽遂。
“谨遵王命!”秦岁寒与若非同时应答。
“走吧。”嬴政转身,走向了门外王车。
秦岁寒瞥一眼若非,后起步跟去。
不久后,马车做响,辚辚行远。
那一封信,秦晴千里送来,最终竟然是谁都没有看到。
然而事实是,在那封信里面,空无一字。
书信散尽,夜幕已临。此时的秦晴,正躺在医馆木床,毫无意识。直到第二日太阳初起,秦晴才睁开眼睛,恍惚中带有一丝疲乏。
“义士当心,你身体很是虚弱,莫要大幅动作。”不知何时医师推门而入,看着房内的秦晴正在活动筋骨,心里不禁一急。
“都是轻伤,而且伤口都已处理。”秦晴伸出手,提起长剑。
“义士虽无重伤,但昨日流血过多,经不得过度操劳。”
“无碍!”秦晴提剑出门,任这位好心医师在他身后连连叫喊。
上马后,秦晴一路扬鞭,心情当真无比惬意。书信已送,性命还在,一切都如先前之想所进行着。
他已让世人知道,哪怕封印只剩一人,也照样能完成封印想要完成的使命。
西出试剑,秦行未断,考核完毕,那洒脱的心境!
沿着渭水河畔,秦晴继续西行。原本便计划着事成之后,不急于离开秦地,而是再度深入,直向秦国大后方的深远腹地,巴郡蜀郡。秦晴很想看看,那里的生活是否当真如世人传言那般,而要得到最为真实答案,唯有亲自一去。也正好,可以欣赏一路的秦景民风。
驾马一阵,在终南山北面的渭水之濒,秦晴前行的道路之侧,有一个灰甲将士正背对着自己坐于树墩,背上的一柄三尺军剑格外明亮,而剑的主人却沉寂着没有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