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宗之中,纵横堡以锻造各式各样的利器闻名天下。比起死物,活人锻成的刀剑更受诸国追捧。
剑者,百兵之君,是荣耀的象征,清正不阿、文雅高贵。刀者,百兵之帅,是主战的兵器,威猛凶悍,生而为杀。
前者,纵横堡几年才产一把,出炉后基本都会成为王侯身边的将帅,为其献计献策,统率士兵,征战沙场。后者,纵横堡每年有固定产量,多则几十,少则十几,去处,只有身为堡主的我最为清楚。
因为这些刀,是君王隐于背后的刃,他们游走在生死边缘,替主子干着最肮脏龌龊的活,保全他们明面上的干净光明。这种情况下,没有买家愿意被潜在对手或敌人知道自己的底牌。因而保密,是纵横堡千百年来恪守的基本原则。
这条同样适用于其他武宗锻出的刀。
五六年前,啸影之名天下皆知。在我的复仇计划里,我甚至盘算过让他当我最锋锐的刀。但很快,他就在众人眼前消失,完全了无踪迹。我一度以为他和上辈子一样,碎刀身亡了。却没料到,在这种情况下和他相遇。
我不知晓啸影究竟触犯了长醉阁什么条例,才得了玉寒生这般对待。但背主、私逃、勾结这种重罪,以我这两世对这把刀的了解,定不会发生。再者,倘若他真有了反叛之心,玉寒生是绝不会留他性命,甚至让其那般“招待”我的。
既如此,玉寒生所做,完全是仗阁主之位,肆意凌辱折磨,摧残一把不通人事的刀,只为满足一介私欲。这般所为,哪怕不为那一命之恩,我也不能容忍。
但此时此刻,我却不得不忍。
怀中的重量滚烫灼热。我深吸口气,尽可能地平静开口:
“玉阁主手段高超,超乎寻常。在下见识浅薄,让您见笑了。”
夜风将血腥味吹得浓烈,餍足过后的熏然,让我心情不可控制地轻松愉悦。
明明很想将眼前之人碎尸万段,但散在风里的话语,听起来却那般的乐在其中,满足欢欣。
“顾堡主喜欢就好。”玉寒生笑着拍了两下手,“来人,将这废刀带下去。”
几个黑影从阴影处步出,是长醉阁里的低阶武者。
“且慢。”
我放声阻止:“这种锻刀材料,十分少见,在下很感兴趣,便厚脸皮地开这个口,请求玉阁主割爱。”
我扯开裹在啸影腹间的外衫,将其精瘦的小腹袒露在月光之下。
男人麦色的肌肤上,一串鲜红的图案以肚脐为中心,左右对称地分布在两侧腹部的位置。这两竖一点,一直延伸到腹股沟,类似纹身的胎记,被称作孕纹。
孕纹是东文族世代相传的印记。这个族群最大特点就是只有男性。他们以身孕子,承担起普通社会中属于女性的繁衍之责,因其彻底违背了世间阴阳法则,而被视为禁忌与不祥。
然而可笑的是,东文族以男身怀孕产子,遭受唾骂排斥,只能四处流浪,居无定所,成为不容于大众的异类,却又因同样一个原因,被当作货物贩卖,几百年来沉沦在社会最底层,成为最受达官贵人喜爱、一金难求的极品暗娼。
玉寒生别有深意地又笑起来。他的目光停留在啸影的孕纹上,半晌,才转离开来:
“也好。锻刀方面,长醉阁只是门外汉。在玉某看来这不过是把废刀,在顾堡主那里,说不定却是奇珍异宝。”
我将啸影带回了暂居的庭院。明飞和长州正候在门口,见到我的样子,掩饰不住的惊讶:“主上,您受伤了?”
我一向喜好干净整洁,赴宴却赴了一身血迹,联系现今情势,他们如此发问,并不奇怪。
我摇头否决,让明飞准备沐浴,便抱着啸影向寝居而去。长州疾步跟在我的身侧,几次示意要接过我怀中的人,都被我拒绝了。
最迟不过明早,我身边这些人就会知晓我今天到底做了什么,我带回的男人又是什么身份。那些发生在啸影身上的事,是瞒不住的。但这把刀的特殊出身,我很有把握,玉寒生不会弄得人尽皆知。毕竟让一个娼妓之子做刀,就算对他来说,也太过疯狂了。
啸影身上的孕纹,不能让地似乎本该如此。
我不再压抑自己的欲念。既然某人想要,我便给予。我如此说服自己,抛弃所有的规则、体面和修养,彻彻底底地化作一头本能的牲畜,在晃动的木质车厢里,一次又一次,无情地贯穿他的身体,一次又一次,蹂躏那颗破碎的心灵。
起初,我还能顾怜着啸影和一堡之主的薄面,做那事时尽量留些分寸。比如地点、比如时辰的选择。这不难做到。毕竟这不是为了纾解杀意的不得不,而是我乏味无趣、黯淡沉寂的世界里的一点亮光、一抹甜味、一点期待。我尚有理智。
我试图给他温柔,直到我发现他不需要。于是这点亮光、这抹甜味、这点期待就开始变了样。我粗暴地撕碎他的黑衣,抽紧绑缚他双手的粗绳,直到它们嵌进肉里,然后将他拖进那一刻不停煎灼着我、折磨着我的熊熊烈火之中。
这火由他而起,最终又由他消弭。宣泄过后的一小刻,我平静满足、困乏疲惫。我枕着他厚实的胸膛,粘腻的皮肤紧贴在一起,看阳光透过繁盛的枝叶落下,在被风拂动的布帘中跳舞。
那夜之后,沉默在我们之间寻到了归处。我不开口,这男人便连答“是”的机会也没有了。我刻意不去看他,试图将他从视野里抹消,但最终发现我的挣扎徒劳无功。
我无法不在意他。正如我无法忘记那些过往。它们是附骨之疽,是驱之不散的幽灵孤魂,是我无法摆脱、只能引颈就戮的宿命。
我带着欣喜屈服。我像得到心爱玩具的孩童,注意力彻底被其攫取,用膳睡觉甚至就连小解,也不许他从我视线内消失。
很快,流窜在队伍里的窃窃私语变成了刻意扬高的羞辱和难堪。马车内,我闭眼假寐,任那些下流刻薄的词汇从耳边掠过,内心波澜不惊。
身侧男人呼吸如常,心跳稳健。高潮将他的意识从这具肢体中抽离,仅留下毫无意义的骨骼内脏,而他在虚空与现实的脆弱边界徘徊,对于外界的伤害置若罔闻。
偶尔情绪好转时,我衡量自己的虚伪,唾弃自己的放纵;但这样的机会不多。随着旅程接近尾声,那团茫茫白雾又渐渐笼上我的意识之海。
我还没有疯,但离疯应该也不远了。
我下令马车两旁的护刀再退三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