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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一日之计(第1页)

每天清晨,辛勤的农人早起耕作,以感激之心祈盼再度蒙赐大地的恩情。

弯弯河流远去,寻常阡陌淡出视野。别离故土之时,不禁泪落成串,淌湿衫襟。我以为离开了家乡,就再也看不到那样亲切的田野和辛劳耕作的身影。不料到了清洲乡下,依然处处可见如此眼熟的光景。

无论清洲或信州的田间,处处可见耕耘的人影。在甲州,我常看见山民老早就赶牛上山,还有些人背着筐篓,携农具到山上去种稻,称为山米。

胜赖通常起得很早,漱洗完毕,用过早膳,就沏一壶清茶,端坐几案后边,翻开书卷摆在桌上,然后发呆。这位统御甲州、信州、甚至一度还有东海之域的“当主”久久地出神,怔坐到午饭时候,倘如没什么事情,他吃过饭就去午休了。午后,他出现在“风林火山”旗印挂幅下,静聆惠林寺客居的明朝僧人诵经,神游物外,直到天黑。

同样起得很早的还有九州的大当家义久,在庭院内打完养气之拳后,他轻衫缓带,用过早茶就去盘膝寂坐,一个人静静地闭门吐纳。他兄弟义弘睡醒后就开始忙碌到天黑,深夜还亲笔写了些记述,随后入寐。次日如此循环。九州征讨前后,我曾经在他家住过一阵子,深深体会到他们家的循环规律。他的家臣桂忠诠、许仪后、颖娃怕我感到无聊,还交替前来陪我去义久他们家的祖庙秦氏宗祠那边玩耍,看各种表演。

年轻的“西部霸主”辉元一大早就起来扮成羽扇纶巾的样子,没打仗时他就朗诵孔明的“出师表”,或者拿出一只乌龟摆在桌上,点香披氅,修炼呼风唤雨之术。每当乌龟悄悄爬开,就打断了他的修真。我在这位少年霸主身边的时候,会及时伸手帮他摁住那只逃跑的乌龟,重新摆好龟在卦象图案里的位置。有时没留神,乌龟偷偷爬走,却钻进了安国寺惠琼的僧袍下。惠琼犹如入定的高僧,任凭乌龟在僧袍内到处乱爬,不为所动。关原战败后他被捕缚斩首示众,依然不为所动。

元亲清早起来就健步如飞,迳直跑去秦泉寺附近的茶庐,与秦惟一起饮过早茶之后,再跑回来看少年子弟们演练长戈突击之术,并且亲自持戈率众操演,虎虎生风。后来秀吉拉拢元亲参与九州征伐,由于仙石秀久错误的作战计划,致使元亲的嫡子信亲、十河存保等许多有名的武将不幸战死,秀吉与四国联军被义久的弟弟家久所率领的九州军彻底击败。接着由幸侃出场斡旋,玩了一手漂亮的打打谈谈,九州先打疼秀吉之后再臣服于秀吉,显示份量之余,表面归顺换取家业得以保全。然而从那以后,元亲和他的家族却渐渐一蹶不振。我曾去过他家,先后两趟感受到一个强势集团怎样由盛转衰的变化。

幸侃每天清晨打呼噜到中午才起来吃早饭。这位“九州强人”的慵懒生活作息习气即便在朝鲜战场也不例外,伊集院家不情愿地上了战场之后,幸侃发现他的午间早饭竟然是牛肉,据说流下了伤感的眼泪。因为他们平时是不吃牛马的,然而战地食粮不济,尤其在缺衣少粮的寒冷冬季,最后将士们不得不杀牛宰马来充饥。秀吉麾下猛将清正大人为此耿耿于怀,记恨于他认为后勤补给不力的秀吉宠臣三成大人,这也为秀吉家族走向灭亡埋下后患。

家康就任征夷大将军那一年,万历进士、明朝大臣徐光启入耶稣教,洗礼后取教名保禄。他师从利玛窦,学贯中西。徐光启这样评说“安土桃山”时代双雄:“信长为人雄杰,多智略;前是六十六州各有君长、不相统一,至信长征伐四出略,皆臣伏,无敢异。此人智计叵测,十倍秀吉。”无独有偶,当时亲身经历过这一切的西班牙商人阿比拉·希伦称信长为“伟人”,在其记述的史书中赞颂信长的“勇气,宽容,之前的高雅等,其诸多优点令人爱惜。”

据教士鲁德照说,信长的那位老朋友范礼安一大早就凭栏观涛、北望神州,向大明王朝的方向,发出沉痛的呼唤:“岩石!岩石!汝何时得开?”他多年的憧憬迟迟未能如愿以偿,直至万历廿九年,利玛窦进入京师。不少达官显宦和学者闻人成为教友,向范礼安发出北上的邀请。万历卅四年,正当范礼安准备启程时,这位来自那不勒斯王国的耶稣会教区事务视察员却患病身亡,至死未能成行。

这位著名神父去世的时候,家康就任征夷大将军已三年,虽然创立江户幕府,秀吉留下的孤儿寡母仍令他寝不能安,传闻淀殿屯兵十万,在片桐等老臣辅佐下早有防备,钱粮充裕,足可随时开打。家康揣着心事,往往大清早就出外狩猎,甚至多日不归。从我二十八岁那年起,亦即“天正壬午之乱”后,家康将他的一切事情都交给我负责,为他父子经手打理其家族里里外外大小事务,包括委托我以走亲访友“串门儿”的姿态出使重要诸侯家中,甚至秘密往来各战场阵地之间折冲樽俎。这不只让我从早到晚操劳忙碌,也使他那班心存“重男轻女”观念的家臣和兄弟子侄们很尴尬。

忠世就经常蹦跳,还去家康跟前闹腾过,后来忠世在小田原城临终之际,我到他病榻前悄悄给他看一条从裙子里掏出来的白狐尾巴。忠世一见之下,睁大眼睛而亡,当时不知是何心情。其实我找一条白狐尾巴藏进裙里,已然找了好久才找着,就是为了不时亮出一点给他看,逗逗忠世也很有趣。然而没了忠世、数正等一班老家伙之后,日子变得寡淡许多。

虽然家康有意锁国,那阵子我还是努力从中斡旋,促成了林罗山、惺窝、威廉·亚当斯、扬·约斯坦等各方面的有识之士到他身边帮他开阔视野。家康聘用英国人三浦按针亦即威廉·亚当斯为外交顾问、贸易事务官,并向他学习世界知识、天文和数学。他甚至默许耶稣教的传播,后来因感到危及传统的分封建领,又加以禁止。幕府在直辖地首先颁布禁教令,翌年便把这一法令推行到各处。进而对番船贸易也严加限制,惟独对明朝往来船舶不加任何制约,颁令允许明船任其自由往来。此后,他子孙虽厉行锁国却也对明朝网开一面。亲近明朝,与内心深处从来暗慕甲州的信玄一样,其实是家康情有独钟的某种执着心态。有意思的是,甲州本来就一向亲近明朝,并且早在宋元时代就跟那边的人往来密切。

每天清早,从来不苟言笑的春日山城主人景胜悄然出门,戴上一顶斗笠,在“奇行者”庆次的陪伴下混入寻常巷陌之间,看繁忙的人们奔劳谋生。流浪的庆次自从在京都遇上了此生至友兼续大人,从此一见如故,由于兼续极力推荐,庆次成为景胜的家臣。终于再不流浪,甚至当景胜处于困境之时亦不离不弃,拒绝别人高俸拉拢,只要低薪,至死也陪伴在景胜与兼续身边。景胜系毘沙门天“越后之龙”谦信公的养子,兼续乃战国历史上两大著名陪臣之一,智勇双全,而且是出名的美男子。兼续为人磊落,个性非凡,自然和庆次惺惺相惜。

关原大战在各地引发激烈战斗,面对“独眼龙”政宗及其娘舅最上义光联军猛攻,庆次担任殿后以换取景胜撤退机会,并与兼续率八百人力战最上联军,使向来号称羽州纵横无忌的最上军损失惨重,数番战斗后,迫使最上联军撤离,成功的阻止进攻。庆次便自称“天下第一将”、“枪法第一”。这倒也并非全属自吹,当时的战况已经到了兼续准备自尽的地步,此刻庆次一生中最传奇的战斗场面出现了。据闻他深夜亲自带十七骑十七人闯入最上家的联营本阵,最上家当时的家督是羽州第一智将最上义光。庆次突然闯营,直扑义光本阵,几乎冲杀义光本人,逼得最上和“独眼龙”联军连夜退兵。而庆次十七骑十七人毫发无伤。而据最上义光自述所称,当时庆次仅率领七人,加上他自己共八人来袭,其中有庆次,朱枪五人众,庆次随从二人共八人。他们八人高呼:“你们的大军被包围了!”

“独眼龙”有没有吓到假眼球掉出来,这就不得而知。不过每当提到此事,义光都显得满脸晦气。他原本就一脸晦气,生来如此阴暗。不仅面色阴晦,而且目光阴暗,甚至内心晦暗。他操纵自己妹妹义姬带着一帮男女亲兵去嫁给奥州诸侯辉宗,一直怂恿义姬弄死丈夫、搞乱其家,以取而代之。不料义姬爱上辉宗,没有下手,还给老公生下了“独眼龙”政宗,后来“独眼龙”给这一对居心叵测的兄妹造成了极大麻烦。义光又攀附秀吉,找机会暗整“独眼龙”,不料秀吉老年昏暴,非仅妄动干戈远征朝鲜,还杀掉了自己的养嗣子秀次满门。义光的幼女嫁给秀次当小妾才刚让轿子抬来过门,就给拉下绣轿一起押去斩首。义光四处求人说情,也救不回她的命。后来义光疑心自己的儿子要谋杀他,先下手为强,干掉他儿子之后才发现冤枉了儿子。他绝了后,全家灭亡,领地被别人收走。

在京都,翠叶掩映下,印象中的每天清晨,总有一群小孩儿提着桶,跟随他们老师傅出来禅院外打水。

难以忘记我在清水寺那段日子,茶水大师教我煎茶的时候,见我不时分心聆听山坡上那间亭子里飘扬而出的清琴之声。每天早晨,林雾弥而未散之际,总有一个人孤独地在那里抚琴寂坐。

师傅告诉我,不要去打扰他。我睁着不解的眼眸望着师傅,能阿弥的这位茶艺精湛的庶出幼子,如今垂垂老矣。调皮依然不减当年,他挤挤眼睛对我悄声说道:“那是松永弹正。每天清晨,他会一个人坐在那间亭子里,安静地弹奏。几十年风雨不变,还是那支曲子。不知在等谁?”

“久秀大人心怀天下,”我师傅叹息说,“或许到最后,世上也不会有人能理解他的真正一面。”

后来我还看见一个眼神疯狂之人在山间的清涧旁洗刀。此人一身华服,头发蓬乱,抚刀而坐,睥睨自雄。

我认得他是有乐的哥哥,正要躲起来,却见从来抚琴寂坐亭间长日不出一言的久秀大人出到亭外,迎于石阶之前,仰天憬然,说道:“刀锋冷,而心未冷,热血未冷。”

“你这个幕府执政,曾经帮着扶起公方又杀了公方,传教士称你为‘造王者’。”涧旁洗刀之人眼光炽热的说道,“久秀大人,闻知我护送公方的兄弟义昭上洛,你又想出山了吗?”

久秀大人轻衫缓带来拜,抬首说道:“久秀不才,想为阁下引见一人。”拍了拍手,石阶下树荫里立起一个天青服色的年轻人,应声而至,向眼神疯狂的家伙施以初见之礼,从容拜称:“在下义继,参见信长殿。”久秀沉声道:“没有三好家的支持,就算有信长殿的武力撑腰,义昭的将军之位拿得到手也坐不稳。”

“可你已经跟三好家闹翻了,”涧旁洗刀之人横刀按于膝上,睥睨道,“我围攻胜龙寺城在即,你还有什么牌可出?”

“我闹掰的是‘三好三人众’,不是整个三好家族。”久秀大人引荐道,“此乃三好义继。有他就能帮你凑成一副好牌。我们商量好了,今后要一起支持你!”

这天,我也是第一次看到站在天青服色的年轻人背后那个人。显然有乐那位眼神疯而不乱的哥哥也留意到了他的存在,冷哼道:“背后那个是谁来着?”

那人微笑行礼,拜道:“区区不入尊目。小人也是三好家的一员,名叫康长。”

后来我和秀吉一直想干掉这个家伙。可惜没找到机会,他太狡猾。更狡猾的是,就在秀吉有机会要杀他的时候,这家伙先死掉了,没杀成。

此后有一段时间,秀吉怀疑是我弄死他的。不过当初,这个名叫康长的伶俐家伙却是最先与秀吉接近,并且由藤孝牵线,悄悄投向信长进京的军队。率军的这一路将领正是秀吉。此后他收秀次为义子,与秀吉一门关系密切。而且狡猾的在本能寺生变后率军响应秀吉。

尽管如此,秀吉曾经悄悄告诉我,仍然想杀他。还做了个掐死的手势,表示恨不得亲自下手,把他捏死在我们面前。或许这也是因为那阵子秀吉情绪低落,经常在旁边没别人的时候哭。我听见他在庭园的花树下低抑而嘶哑地哭唤:“主公啊!你这混蛋,我想你……猴子真想你了,主公啊!”

秀吉老成稳重的兄弟秀长对我说,成为天下霸主,并不意味着想杀谁,就能杀谁;或者想动哪个就能真去动哪个。对于有些人,即使心里再想杀也要忍受他。削心约志,遏制私念,这才是合格的统治天下之人应该做到的起码之事。从他这里,我学会了后来怎样忍受阿福。儿媳阿江对此就无法理解,她和丈夫秀忠总是被阿福这样一个奶妈气得忍无可忍。

甚至我能理解久秀,虽然我恨他杀害义辉,还间接致我父亲“筑后守”直政大人于死地。但我从来无法忍受前久、康长这样的人。不论他们在世人面前如何伪装、怎样表演,也无济于事。在我心目中,这便是我家翁信虎公常常鄙夷的魑魅魍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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