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张渊也冒出来一头冷汗,便又听着蒲风愣一会迟疑道:&ldo;你是说凶手在檐上栓好了钢圈,再拎着死者的头发将他放下檐来,之后……猛地撒手?这样力道会很大,而我看到的时候正好尸身落地?&rdo;
张渊拿拳头捶了捶手心,&ldo;这就能解释通了。&rdo;
李归尘站起身,扶着栏杆压制着声音咳嗽了起来,脸色煞白。蒲风知道是她前夜害的,想帮他拍拍背,碍于张渊还在这儿,故而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不过还好,裴大夫或许就快来了。她不知道李归尘为什么要去请裴大夫,因为他这个人似乎很不愿意让裴彦修来给自己看病,但这次居然会叫他来这皇陵里,想来是为了这案子?
而段空明的出现是在半个时辰之后,蒲风见此人自祾恩门的方向过来,他原本俊朗的脸上此时难掩憔悴,眼下有些乌青,似乎是一夜没睡。
李归尘正坐在屋子里托着腮咳嗽,段明空一脚便踢开了他的房门,将佩剑拍在他身边的桌面上,冷冷吐出来四个字:&ldo;玄宫有人。&rdo;
蒲风跟在段明空身后也进了屋子,李归尘听着这话挑眉看了他一眼,斟了杯热水放在他面前。
杯盏里徐徐冒着热汽。
&ldo;既然不认识玄宫的路,就该跟着守陵卫去。你破得开暗门和锁链,自然凶手也有办法。&rdo;李归尘边说边咳。
段明空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大好看,他&ldo;噌&rdo;地提出了一截剑身,蒲风便看到寒光凛凛的剑刃上有一层血痕,有些心头犯怵。
李归尘点头道:&ldo;什么时候?&rdo;
段明空嘴角淡淡一挑:&ldo;你当自己还是镇抚了?你配吗?&rdo;
他说完这话,一拍剑柄,转身抽起了剑便出了门去,顺带着将那一杯热水划到了地上,摔得一片粉碎。
蒲风瞪着他,而他一脚跨过门槛时忽然顿住了身形,回头冷冷道:&ldo;卯时,玄宫过道,左肩。&rdo;
看样子他不但见到了凶手,还伤了他。
李归尘轻轻叹了口气。
现在,他们至少有些线索了。蒲风去问了与付六同住的人,说他近来一到夜里就爱跑到外面偷偷给马正烧纸,昨晚大概是二更天后,他拎着黄纸出了门,众人也没怎么在意,不成想他竟被人杀了。
而在卫所后墙角的确有一个小火盆,外边还散落着半沓黄纸,蒲风从草丛里发现了付六的另一只棉鞋。
也就是说在二更天到三更天这段时间之内,凶手在院子墙角勒死了付六,之后将他搬运到了蒲风的檐上。这之间大概有一盏茶的脚程,就算凶手要注意环境以及背运尸首,时间上也说得通。
如果单论凶手杀死马正及付六的手法也是有关联的:一个是捂死的,因为马正有病体弱,又是白天作案,捂死最不会发生声响引人注意;而付六则被果决勒死,绳沟只有一条,意味着凶手下手狠辣且力道极重,顷刻毙命。
凶手深谙杀人之道。
此处毕竟是卫所,况且还有锦衣卫和大理寺的人住着,凶手能带着尸体上了房檐还没什么声响,也可见其武功不弱,如果不是什么江湖人士,便是大内之人。而那细钢索更是指向凶手很可能来自东厂或是锦衣卫。
李归尘想到这里,明白了此案的利害之处。
而这段明空的性子真可谓是顽石一般,好在他爹是个说得上话的侯爷,长兄是世子日后承袭爵位,而他这个小儿子便领了锦衣卫千户这个还算肥的差事。
一般这种封功荫子得来的职位多是挂个名的虚职,领领俸禄罢了。不过这段明空小小年纪倒也算是有本事,还考了个武状元。当年北镇抚司千户往上的,就自己和段明空是小一辈的,且又年长了这小子四岁,人后他便爱喊自己一声哥哥。
如今,物是人非。
李归尘咳得厉害,蒲风坐在他身边倒好了水,犹豫了半天伸手探上了他的额头,瞪着眼抽回了手去。
&ldo;没事的,我就是发烧了。&rdo;
蒲风嗔怪道:&ldo;成天还劝我别伤风,自己病了又不当回事儿。&rdo;
李归尘笑了笑:&ldo;伤风还算病啊……&rdo;
这话还没说完,自门外便传来了一个斥责的声音:&ldo;是,快死的那个才算病。你自己要成天瞎折腾,快躲得裴某远远儿的,省得日后有旁的人说裴某医术不济,不仁不义。&rdo;
蒲风听这声音口气便知道是裴大夫来了,他每次一见到李归尘必然要先将他狠狠骂一通才算完。
李归尘赶紧起身嘶哑道:&ldo;实在惭愧又劳烦裴兄了。&rdo;
&ldo;诶,我看刚出门的是段空明那小子?长大了倒是长大了,怎么还是爱甩个小脸子,他认出你来了?&rdo;
李归尘看着蒲风,缓声答道:&ldo;人家叫段明空。不过到了现在,没关系了。&rdo;
蒲风知道这话也是对自己说的,他早看清了自己是个女儿身,自己也早就明白了他之前是个做官的,能和张文原和段明空都有往来,或许便是‐‐锦衣卫。
她从前刚住进来的时候疑心李归尘,处处留心提防,到了现在,就算是二人以真实身份坦诚相待,或许也没什么不可了吧。
所以他说起这些事儿来并不防着自己,她反而能听得出话里有些歉意。蒲风顿时觉得一早受的惊吓也不算什么了,微微侧过头,掩着笑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