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薛湛,不似以往沉冷骇人的形象,看起来只是很安静,和从容。
两人被女眷们当头撒了一片红枣花生,喜娘端着一盘点心上来,笑吟吟地夹了一块递到薛玉娇的嘴边。她轻轻咬了一小口,提前听谨娘说过里面是生的,下一刻便喜娘满脸堆笑的问:“生不生呀?”
薛玉娇低头小声回道:“生。”
屋里顿时传来一阵笑声,喜娘笑道:“祝将军夫人早生贵子,多子多福!”
薛玉娇一时羞臊不已,头又低下去几分。
陪嫁丫鬟巧儿一脸笑容的端来一只红漆盘,上面是两杯缠着红绳的合卺酒。喜娘满脸喜色的道:“请新郎新娘饮下交杯酒。”
薛湛径自端起一盏,她亦拾起另一盏,两人微微侧身,薛玉娇红着脸将身体凑近时,眼睑微抬,只见眼前近在咫尺的男人劲瘦的下颌干净清隽,向外凸起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突然就想到了那日自己大胆的举动,心头猛地一跳。
礼一成,薛湛就被女眷们笑闹着赶出去应酬。临出门前,他忍不住深深看了她一眼。
她知道,接下来等薛湛应酬完还会回到这里,然后屋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再然后……想到很可能又要重复那晚让人面红耳赤的事情,不由心中惴惴起来。
几个女眷与她说了些打趣的话,她一一腼腆的回应,屋内热闹了一会儿,便很快一哄而散了。只剩下谨娘,巧儿,以及另外两个面生的丫鬟服侍。
谨娘带着几个丫鬟为她清理妆容,脱下喜服,换上一身崭新的常服后,末了又端来茶水点心。
累了一天,薛玉娇还真有些饿了,一口气吃了两块芙蓉酥桂花糕,又喝了些水漱过口,接着,便只需踏实下心来等着人回来了。
时间过得似乎很慢,慢到薛玉娇以为薛湛喝醉了倒在哪里睡下了。时间又过得似乎很快,快到屋里的喜烛已经燃烧了近乎一半,看着眼前谨娘和几个丫鬟翻箱倒柜整理衣物,天色愈发深了。
夜凉如水,不远处还能听到高声哄谈的笑闹声,想象着席间觥筹交错,酒香四溢。离酒席结束还有些时候,相比于外院,内院静谧一片。
谨娘知道她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但出于担心,还是少不得提醒嘱咐一番,什么男人喝了酒,可不似平时一样知深浅和温柔,届时若受不住,一定不要羞臊,要敢于说出来才是。
薛玉娇面皮一红,还没来得及回应,忽然,门外传来几个男人的对话声,其中一个便有薛湛的声音。薛玉娇听着声音分析,他语气沉稳,咬字清楚,头脑应当还很清醒,想必喝的不多。
薛湛被几个同僚和家将送了回来,几人笑着告辞后,随即一阵轻微的推门声响起。
他走进屋,钻进屏风后面时,眼睛快速地掠了床上人儿一眼,见她和自己方才离开的时候差不多一样的姿势,微垂着头,羞羞怯怯的,旋即又不大自然的将目光转向别处。
现下四月,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院里海棠花清香阵阵,令人心旷神怡。屋里的喜烛烧得很旺,薛玉娇的脸色红扑扑的。
室内阖然一静,他走到一半时,脚步倏然停了下来,掩饰性轻咳了一声,声音和缓道:“我去沐浴,你先睡吧。”
薛玉娇闻言,轻轻应了一声,待人拿了浴巾和干净的衣服转身一走,谨娘与其她两个丫鬟上前服侍她换上一身细棉亵衣。
时下男睡外女睡内,薛玉娇脱了鞋子爬到里面,合着被子平躺下后,谨娘为她放下水红色床帘。待薛湛洗完换上干净的雪白的绫缎中衣走出来,挥退了屋内的人,谨娘临关门前,又多看了她一眼。
屋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薛湛隔着朦胧的帘子隐约看到一个绰约柔美的身影,心跳微微加速的在床边坐了下来。两手分别放在大腿上,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的姿势,自以为淡然自若,殊不知反倒让人看起来有些拘谨。
薛玉娇的胸口也起伏的不正常,甚至可以听到心跳加快的声音。出于怕他一会儿看出自己的紧张,轻轻转了个身,面朝里躺去。
自上次床上有过一次刻骨铭心的亲密之后,这一个月以来,两人都未曾放松下来说上过几句话。即便是议婚期间不得已面对面谈话时,亦是彼此默契的能少说则少说,能不说则不说。
时至今日,薛玉娇面对他时还是会略感不自在。
薛湛知道这样坐下去也不是办法,微一迟疑,脱了鞋子,转身钻进了帘子。
知道他上了床,薛玉娇连忙闭上眼睛假寐。竖耳听着身后一阵窸窸窣窣声过后,慢慢归于平静。
很快,她闻到一股淡淡的酒香,并不难闻,有些清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