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力道……几乎在我身体落地的同时,一团东西朝我飞快地压了过来,在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到底是什么的时候,我的喉咙被死死地卡住了,直卡得几乎要把我脆弱的喉管生生给捏断。这才看清楚那压在我身上的东西是什么。是刚才明明已经心脏停止了跳动的木乃伊。它坐在我身上,低着头,整个上半身和头颅上还贴着检测它身体状况的那些仪器的橡皮探测头。深陷在眼眶里那两只眼睛仍紧闭着,不知道是睁不开还是不愿意睁开,只凭着本能探知着我的动静,一边用它干瘪如树干般的腿脚牢牢抵住我试图挣扎的肩膀,一边用两只手死掐着我的喉咙,恨不得马上将我的头从这上面拧下来。这样的压制令我一点逃生的力量也使不出来,只胡乱蹬着两条腿,可该死的一点力道也借不上。眼看着肺里的空气在我的挣扎下一点点耗费干净,舌头无法控制地从嘴里伸了出来,我想我死定了,这具死而复生的木乃伊给我带来的不是财富,只怕是地狱。这念头一出,也不知道我是窒息到眼睛发花,还是真的没有看错,那具木乃伊嘴角微微一咧,朝我露出口森森白牙。似乎像是对我笑了一下。可是他姥姥的我都要被它勒死了,这时候还管它笑没笑,有毛用吗?!想着,几乎气岔,这叫我的肺部和我被血压挤得快要涨裂的脑部更加痛苦。舌头朝外伸得更加厉害,我感觉到自己的口水不可抑制地从嘴里流了出来。却在这时脖子上蓦地一松,一大口气立刻被我张大了的嘴猛地吸了进去,呛得我直翻白眼。眼瞅着那具原本坐在我身上的木乃伊脖子一歪突地斜倒在了我的身上,整个人失去束缚登时瘫倒在地,我咳得面红耳赤上气不接下气。老半天才缓过劲来,我用力推开了那具已经完全静止不动了的木乃伊。头顶一只手端着杯水朝我伸了过来,我抬头一看,看到小默罕默德那张书呆子气很重的脸,还有他脸上那双灯光下有点晃眼的眼镜。“刚才怎么不叫我。”见我伸了半天手抓不住杯子,他蹲□扶了我一把,一边把杯子喂到我嘴边。我用力喝了两口,喉咙痛得太厉害,我又把满嘴的水吐了出来:“你怎么才过来,睡得跟死人一样。”“我在找这个。”一边说一边丢了块纱布到我腿上,不用凑得多近都能闻到一股浓浓的哥罗钫的味道。我默然。怪不得那具木乃伊突然松手不动了,原来,是被这书呆子给麻倒了。☆、把木乃伊重新放回原处后,我用手术台两边固定尸体用的皮扣扣住了它的双手。想想不放心,又翻出了尼龙绳重新绑了一下,包括它的脚和腰。不过它的腰实在细得可怕,所以绑的时候我没敢太用力,生怕一不小心就折断了。只是令人疑惑的是,这看起来那么脆弱的部位,刚才经受了它那么大的动作,居然还依旧完好无损。这真叫人难以置信,要知道这部位是最主要的发力点,因此,也是最容易受损的地方,按照木乃伊干燥脆化的程度,它一早就该被自己的力道拧成两段了,可是没有。不过这问题不久就被小默罕默德给解答了。那会儿他正将那支被木乃伊挣脱的吊针重新插入它手臂。我不知道给这东西吊那些液体有什么用,因为它严重脱水么?天晓得这种方法能不能帮这东西补回来。所以我只是在边上看着,一边揉着我肿痛的喉咙。过了会儿听见他问了句:“你刚才对它做过什么了。”我留意到他正看着木乃伊左胸的位置。随即想起之前鲁莽的举动,我随口哼了声:“急救。”他随即抬起头看看我。“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做能把它压穿了。”我没吭声。“偏偏怪就怪在你没能把它压穿。”接着又道,他一边拿起把镊子在那上面捣鼓了一阵,片刻慢慢夹了样东西上来。看起来好像是种布料,因为很大一片,有点僵硬,粘着木乃伊的身体一时还难以完全被剥下来。不过我随即想起,它这地方根本就没有布料。原先的衣服被时间腐蚀得支离破碎,除了很少的部分和皮肤粘连在一起,基本上没剩下多少了。既然不是布料,那会是什么?“你过来看。”正思忖着,小默罕默德朝我招了招手。我走到他身边,随即一呆,因为我看清了,原来被他夹起来的那片东西是木乃伊胸口干硬的皮肤。“这是干什么……”一时不解,我问他。他将镊子夹高了点,朝边上翻开,然后手朝里头指了指:“看到什么了没。里头似乎有团东西,我伸手调节了下光度,以便看得更清楚些。片刻随着光线的加强,我发觉那是一团苍白色的,带着点粘液的东西。被那层淡黄色的干皮包在里面,样子和我们受伤后皮肤外翻而露出的伤口有点类似。“肉?”犹豫了一下,我道。“是的。”“……是不是太新鲜了点。”我不太敢相信。“这就是为什么你用力给它做急救的时候没有把它脆弱的肋骨给压断。同样的力道作用在一般的木乃伊身上,只怕这地方早就碎了,但它却不会。”“因为里头的肌肉和脂肪再生了……”“没错。”回答得非常肯定,我想他这会儿心里一定高兴疯了。一具死而复生的木乃伊,并且很明显,它身体还存在着非常发达的自我恢复能力,这要是在学术界一经公布,那该造成多大的轰动。我看为了把这东西搞到自己国家去研究,那些美国人把诺贝尔奖白送给他都有可能。可是他姥姥的,这真的是人的木乃伊么?几千年前的人?还是我们搞到的……根本其实就是一具外星人的木乃伊。不过好歹那也很值钱,我想。“有强大的攻击性,说明它身体的韧性非常好,也许剥开这些表皮,它身体里面已经到处生成这样的组织了。”一旁小默罕默德仍在鼓捣着这具尸体。当然称尸体似乎已经不太合适了,因为很显然它还活着,呼吸均匀,并且随时可能醒过来。我想起它刚才攻击的速度和力量,不由自主又摸了下自己的喉咙。“先继续给它吊盐水,天亮看看能不能出去,我得搞点更有用的东西给它。”“你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舱门锁上以后你会很安全,宝贝。”天亮后沙尘暴停了,可说是静得一丝风都没有。拉开铁门的时候从外头泻进来一地的沙,几乎没掉我半边地板,这是我从没见到过的一种景象。不知道昨天一晚上风到底大到了什么程度,光凭说是很难想象的,因此也只有在亲眼见到之后的状况,我才能理解昨天司机那句话的含义:‘它把北边沙漠整个儿都吹来了’。整条街几乎都被埋在了黄沙底下,层次不齐的房子变成了高高低低的沙丘,以致放眼过去一片连绵起伏的昏黄。这就是伊西斯女神的风暴所带来的威力。自然这种状况车子是没法开的了,但小默罕默德不愿意等到地面被清理干净才出去,所以徒步赶去十几公里外的他的大学研究所,那里有他所需要的一切东西。我一个人留在实验室继续看守那具木乃伊。他一离开我就锁死了密封舱的门,密封舱的门用的是制造太空船的材料,很结实,锁靠的是空气泵,用死劲是弄不开的。之后转了一圈,看看没什么地方能疏忽的了,于是就在监视器前坐了下来,给自己点了支烟。烟到喉咙里辣得生疼,我想我可能有点扁桃腺发炎。如果不是自己碰见,谁会相信这是被一具木乃伊给掐出来的,而这会儿它极其安静地躺在手术台上,麻醉剂的作用还没完全失效,所以看起来好像仍是具无害的尸体。但不知道麻药过后它会怎么样,透过显示器我检查了一遍那些绑在它身上的皮具和绳子,看上去应该还算牢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