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修旸之所以能和朱开旭成为好朋友,有着非常深刻的原因。抛开他性格好、成绩棒、招人喜欢这些因素,还有一点就是,他和朱开旭都是那种没事爱操心的老好人。
彼时的高修旸,像所有善良懂事的优秀师哥一样,哪能看得惯师弟这样被欺负,从操场边跑过来,蹲到付南风身边说:“同学,我帮你啊。”
高修旸想着小师弟可能正蹲着身子郁郁寡欢呢,胳膊伸过去要帮他捡洗漱用品,却看见那人白皙的小手,扣在落地的肥皂上,在肥皂上划着一道道刻痕。
高修旸一惊,再去看那小孩,男生翻着白眼,“生人勿近”、“惹我试试”、“近者必死”的无字标签,贴了一脸。
这家伙还真是高冷人设啊,高修旸想。
付南风迅速捡起地上的东西,使劲往脸盆里一砸,抽过高修旸手中的一管牙膏。高修旸也没想从他嘴里听见“谢谢”、“麻烦你”、“真感谢”一类的说辞了。本以为那小孩拖着行李抱着脸盆甩脸就走,谁料这个叫付南风的家伙的性格品行,再一次超出了他的预想。
那人瞥着高大个子的高修旸说:“你是不是觉得他们欺负我?”
“啊?”
“你是不是觉得他们欺负我,觉得我特别可怜,所以过来帮我?”
“啊,是、是的……”
高师哥很诚实,他在见到这小孩划肥皂的举动之前,的确对他心怀恻隐。
“哼,你知道我是谁吗?”红头发的小男生翻了个白眼给他。
“这个……不知道耶。”
“那你记住了,我是越城警察学院,建校一百多年里,少有的连跳两级的学生。并且在两千年之后,我是第一个跳级的学生。”
付南风得瑟地指了指自己:“被别人欺负,被别人嫉妒,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什么?”高修旸不知怎么回事,无缘无故被付南风牵着鼻子走。
红头发的男孩扬了扬嘴角:“因为我比他们优秀,哼!”
那一声“哼”根本是从鼻孔里喷出来的,小男孩抬着脑袋,神情太过骄傲,高修旸忍不住笑了。
“那么同学,你知道我是谁吗?”
高修旸拿出倚老卖老的姿态,想教育教育这个过分自大的师弟。谁知付南风斜着眼睛,从上到下打量着高修旸。高师哥被他看得很不舒服,但想到待会报出名号肯定会吓到他,这会儿的无礼也就忍下来了。
谁知付南风打量完了,预想的“不知道”没说出来,而是转身拉起行李走人。
“你只要记住我是谁就够了。你是谁——关我屁事!”
哎哟喂,高师哥站在原地那个憋屈啊,这才开学第一天,自己就被一个年纪轻轻的师弟摆了一道。好家伙,这警校的后辈们,一个个都是酷炫狂拽吊炸天的节奏。
第二天全校开学典礼上,付南风染回了黑发,站在班级队伍末尾,瞧见台上演讲的高修旸,神色有些难看。教官念高修旸名字之前,加了好多好多定语——枪械第一,体育综合第一,刑事侦查第一,连年政府奖学金获得者,校优秀毕业生,保送研究生。
按说你在台下,拿过和台上站着的人一样优秀的成绩,应该高兴开心,或者如付南风的性情,骄横自得才是。可高冷性格的付南风就是与众不同,人家大师哥在台上演讲,付南风一个人在底下生闷气。生气的主要原因就是,明明同样优秀,甚至付南风是跳级生应该比高修旸更优秀,为什么站上台上新学期讲话的人不是他?
付南风入校时也听过高修旸的名气,以为长江后浪推前浪,等付南风这一浪狠狠砸到越城警校海滩上时,高修旸这前浪已经死在沙滩上了(就是离开警校毕业入职),付南风自己的光辉事迹应该响彻在越城警察学院上空,彻底取代高修旸的名声。
付南风心里想,好你个“老气横秋”的家伙,二十多的年纪了跟我这倚老卖老,帮我捡东西以为你好心告诉你我的名号,你却暗地里憋着,等开学典礼将我一军。
付南风当时就瞪着台上的高修旸,眼神里全是愤懑。台上的大师哥也感觉到了不知哪传来的镭射眼波,全身打了个颤,演讲的声音都变小了。
等确认了这眼波来自昨天操场上遇见的那个付南风,高修旸心里徒生一阵担忧。那孩子本来眼睛就不大,总这么一天到晚、随时随地瞪人、翻白眼,要是某一天眼珠子给翻没了怎么办?
开学典礼结束后,学生们陆续离开。几个相熟的教官走过来跟高修旸打招呼,他一一笑着回应。等离开了教官,研究生还没有正式开课,高修旸就一个人先回宿舍,走到宿舍楼前时,眼睛一瞟就看见凝神盯人的付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