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维恩道:“我在前面下车。”司机说:“还没到啊。”阮维恩擦了擦眼泪,把钱递给对方:“前面放我下来吧。”司机不敢说什么,到了前面停下,找给她一把零钱。阮维恩下了车,零钱没收好,全掉到了地上,她蹲下来捡,边捡边哭。她从医院跑出来,最近的地方就是高劲家,她在给自己找借口,因为那里最近,所以才跑去了他家,而不是她半夜十二点,佟灿灿归家。她今晚和丁子钊去看了演出,看完演出又吃宵夜,本来全程都很开心,最后丁子钊忽然夸自己大方,她反驳他请她的两回,一回是免费的自助餐券,一回是免费的演出券,只有精打细算,哪里大方了。两人小吵一架,丁子钊把她送到单元楼下,她连再见都没有说,直接上楼了。佟灿灿心情不好,一出电梯,烦恼倏地击散,她吓了一跳,捂住小心脏:“你三更半夜的站在这里干什么?!”“……”高劲原本一直靠墙站着,见她忽然冒出来,他动了动腿,不答反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佟灿灿顾左右而言他:“我去玩了嘛,一点都不好玩,下次不去了。不过——”她没忘记自己的问题,“你干嘛站这里?”高劲无精打采:“明天还要上班,你早点休息。”佟灿灿也不是那么蠢,“避而不答,很可疑啊你!”高劲瞥她一眼。佟灿灿善解人意道:“好了我进去了,你明天也要上班,别傻站着了。”她转身去开门,背朝着高劲嘟囔:“肯定吵架了吧,香香这么好,一定是你不对。你们男人就是这样,又吝啬又小心眼,所以还是单身好,谈恋爱太没意思了。”高劲半句话都不想听。终于安静下来,高劲拿出手机,点开微信。聊天内容停留在顾襄那句“我暂时不想跟你说话”。这空白的三个多小时漫长如年,他从没体验过这种不安、恍惚、忐忑、心疼以及难以抑制的想念交织在一起的情绪。高劲小心翼翼地发出一条:“睡了吗?”他慢慢蹲了下来,守着手机,守着顾襄的大门,守到将近凌晨一点,他终于回去了。他把冰箱腾出一层空位,将那锅汤存了进去。盯着看了半天,直到冰箱发出鸣叫提示,他才缓缓将门关上。这一夜,他辗转反侧,等天一亮,他再次守到顾襄家门口。纱门已经拉了出来,屋内有人走动。高劲心提起来,朝里面看。“小高……?”文凤仪手上拿着一只杯子,走了过来。高劲问:“奶奶,香香还没起床?”文凤仪道:“她刚刚出门。”“出去了?”“是啊。”文凤仪示意手上的杯子,“牛奶都只喝了一半,不知道她这么早出去干什么。”高劲立刻去按电梯,另一头的门忽然打开,高美慧冲外面问:“你真跟顾襄吵架了?怎么回事啊?”后面佟灿灿不停拉她,“妈,你说装作不知道的,你怎么这样啊!”高劲没空理会她们,他进了电梯,按下楼层。冲到小区门口,马路两头全不见顾襄的身影。高劲扶住膝盖,喘了两口气,拨通顾襄电话。关机了……夏季日出早,客房窗帘没拉,阳光早早淌进来。褚琴穿着t恤裙,扎着凌乱的丸子头,戴一副黑框眼镜,在电脑前通宵一晚。听见敲门声,她愣了一下,条件反射地要拆发圈、找衣服,她还没洗漱化妆呢。边拆头发边问:“谁啊?”门外没人吭声,她走到门口,透过猫眼望出去,手上一顿,她把门打开,“香香?”顾襄面无表情进门。褚琴重新扎起丸子头,把门关上,问她:“你怎么一大早过来了?有事?”顾襄看了眼客厅里的书桌,“你通宵了?”褚琴道:“要赶稿。怎么样,妈妈是不是没有骗你,你看我真的是在赶稿。”顾襄坐到沙发上,“嗯”了一声。褚琴觉出不对,“是不是有什么事?心情不好?”顾襄双脚在地板上磨了磨,说:“我想看书,你带书了吗?”褚琴没带书,她带了平板电脑,里面储存着她的所有作品。顾襄捧着平板,安安静静地阅读着母亲的文字。褚琴稍作洗漱,从套房小冰箱里拿出面包和牛奶,让顾襄吃。顾襄摇头。“不吃东西怎么行。”褚琴给她拆面包,“是不是跟男朋友吵架了?”顾襄默不作声地看了母亲一眼。褚琴道:“小女生的情绪波动,最常见的就是感情纠纷,我猜出来,没什么好奇怪的。”顾襄将视线重新落在文字上。褚琴优雅地撕下一条面包,细嚼慢咽,说:“是他做错事了?”顾襄沉思不语。褚琴观察着她的表情,直接说:“分手吧。”顾襄一愣,看向母亲。“女人活得本来就比男人艰难,何苦要让自己受委屈,不开心就分手。”“……这就是你的爱情观?你写得书都是骗人的吗?”顾襄终于开口。“书?”褚琴放下面包,捻了捻手指,细想着道,“半真半假吧,大家都戴着面具做人,我怎么会把真实的自己呈现给读者?”顾襄垂眸。褚琴笑笑,轻叹一口,摸摸她的头发,“真的是长大了,居然会为感情苦恼……到底是为什么不开心,你不说,妈妈怎么给你建议?”顾襄张张嘴,最后只吐出一句,“他好像没有错,但我就是不开心,我变小气了。”“偶尔小气一下,没什么不好的。”褚琴道,“我就是太大方,才让自己委屈了十多年,现在我就是一个小气的女人,容不得自己受半点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