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经好久没有出来打过照面,宣威进入了真正的冬季。该落的叶早就归了根,因此校园里一片落叶也见不到,但寒风仍然不知疲倦地吹着光秃秃的枝干。没有落叶陪伴的寒风,也许会很孤独吧。
“柳如默,江陌尘,你俩跟我到办公室来一下。”晚自习上,虞老师走进教室亲切地说道。她已经好久没有这么亲切过了。
当听到“柳如默”这三个字竟然从虞老师嘴里发出时,全班同学都大吃了一惊,柳更是惊讶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要知道,自从柳如默和虞丽娟闹矛盾以来,虞老师除了骂人时会提到柳如默,其他时候从来没有正常叫过柳的名字。在她眼里,“柳如默”这三个字早已成了坏学生的代名词!
进入高三以来,柳如默最怕的就是听写。八中的早读规律是一天语文一天英语循环着读,英语每天听写一次。其实每次虞老师要听写的部分,柳如默常常连四分之一都没读完,更别说记住了。他经常只能写出老师上课时讲过的少数几个单词,没讲过那些他错过了太多,不是一两个月能弥补回来的,他甚至连弥补的心都不敢有,现在这个时候,高考已经进入倒计时,如果他花两个月来弥补英语,那就等于舍大取小,最终势必会得不偿失。特意留时间补不敢,但课间多记几个英语单词是可以的,柳如默意识到事态的严峻性后,早已开始在英语上大下功夫了。
以前每次听写,他的听写本发回来后,上面都只有一个日期,从来不会有钩或是叉。但自从柳如默开始认真对待英语后,虞老师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努力,这天竟然改了柳如默的听写。柳如默拿到听写本后,一直认为是老师看错了字迹,不小心误改的。因为他连第一个最简单的单词都没写出来,根据大家的总结,虞老师从来不改连第一个单词都写不出来的听写作业。
然而这一总结却被柳如默推翻了,这天傍晚自习刚上,虞老师按照惯例来叫那些听写作业很糟的人去训话。
当老师说完离开教室后,柳如默周围的同学都纷纷向他投去了祝贺的眼神,祝子荣也转过头欣喜地看了他一眼,和上次柳阅读做得满分却被老师忽略时,她送去的安慰眼神一样真诚而深情,柳发现她的眸子似乎被什么东西包裹着,在灯光的折射下闪闪发光。尽管现在她已不再是英语科代表,但她希望柳如默与英语老师和好的心一点也没变过……
真是太不容易了,这么长时间以来,这是虞老师第一次喊柳的名字,而且喊得格外亲切,柳甚至感觉这声叫唤,就像母亲唤儿子一样惊心,也像三个美妙的音符“柳”“如”“默”。
很巧,被叫到的一个是体委,一个是副体委。柳如默带着极其复杂的心情跟着虞老师走进了她的办公室。虞老师先简短地和江陌尘谈完,便打发走了江陌尘,故意留下柳如默。柳如默没再说对不起,老师也没有一开口就责怪他。
“哦,你现在终于知道来找我啦!”江陌尘走后,两人看着不同的地方沉默了一会儿。老师叹了口气后,先开了口。语气让人感觉她已经等了好久似的,其实她的确等了好久了,作为一个负责任的老师,她真的不希望像柳如默这样原先能考到全校50名前的学生,因为她的英语这科如今连班级前20都有些悬。
“你先说还是我先说?”虞丽娟问柳如默,但柳不知该怎么回答,亦不知该不该回答。
“好,你没想好,那我先说,但是你不要打断我,等我说完你有什么想补充的,我会听你慢慢补充,你今天的英语作业可以不交,课后抽点时间做完就行,明天早上那节课我就要讲了。”虞丽娟的语气突然平和了许多,以致于笔者写的时候一个感叹号都用不上。
然后她从这件事的开端,也就是那次抓到柳如默听写“作弊”开始讲起,讲到动情处,她的音量会不自主地加大,语气也由平和变为感叹。不一会儿,柳如默就听得泪眼汪汪,尽管办公室还有其他两位老师,但柳不想再抑制自己的委屈,其实他也抑制不住,他要把这一年多来的所有委屈都发泄出来!
老师说完,轮到柳如默开讲时,柳也毫无避讳,把眼泪一抹,从他的角度把这个故事又完整地分析了一遍,还特别强调了自己那些个写了又撕撕了又写的不为人知的信件。等两人都发泄痛快,情绪都稳定下来后,他们才开始进入正题。
“主要是你也耽误不起了,现在意识到问题还不算晚,你这么聪明的人,如果从现在开始,每天比别人多记几个单词,肯定能赶上来!”虞丽娟意味深长地说,这个转折转得有点离谱。
“谢谢老师一直以来的良苦用心,其实我从上个星期就开始在补英语了。”柳如默有些哽咽地说,这个转折倒还说得过去。
“好了,那么赶紧回去上课吧!新闻时间就快过了。”虞丽娟看了一下手表后说道。一点不夸张,同一个故事两个人讲,花了一个多小时。讲出了不一样的委屈,却讲出了一样的目的。
“老师,其实你一直是我最敬佩的的一位老师。真的很感谢您!”柳如默向办公室门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对虞丽娟说。
“好了,我知道了,你把你的英语补起来就是对我最好的答谢!”虞丽娟回应正低头往外跑的柳如默道。
这场误会误得太久了,柳感觉像是已经隔了几个世纪似的。柳做梦也想不到,这场误会竟然只花一个小时就化解了。走出办公室后,柳甚至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他走回教室的途中,感觉一身轻松,像是刚报完一场杀父之仇那样轻松。一年多来,他从未有过这样的轻松。他到教室时,刚进去很多人的眼球马上被他从电视机上吸引过去,本来很多同学都想问他情况。但大家一看他笑得连嘴都合不拢,都不问而晓了……
此后,柳如默几乎每天的课余时间都在看英语,尽管听写还是不过关,但他乐意被罚抄单词,而且他每次都会比老师罚抄的篇幅多抄几篇。虞老师为了鼓励他,每次都在他的抄写本上大大地批一个“good!”或“verygood!”。这些鼓励的作用是巨大的,被感动的柳如默感觉自己越来越动力十足,对英语的兴趣也提升了不少。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帮助他扭转了一些堕落的局面。
尽管已是冬季,但柳感觉不到丝毫的寒冷,因为他活在自己的春天里!而他的春天能够到来,全是虞丽娟的功劳。
柳如默和叶剑琦的关系,自从上次陪彼此回了一趟家后,变得亲密了许多。最近因为她头痛的程度加深又去昆明检查过一次,诊断结果是抑郁症。柳如默知道这个情况后,更是小心地呵护着她,再不敢因小事和她吵架,连顶嘴都很少了。因为叶一旦被惹气,她就会晕倒,她一晕倒,柳就没法安心上课,还得为她心疼,为她提心吊胆,这是个天然的“连环计”。总之,柳对叶不好其实就是对自己不好。
进入冬季以来,买牛奶的人越来越多,现在几乎全班同学都喝上了牛奶。种类多种多样,档次也各有千秋。柳如默算是班上买得比较晚的一个,就像上学期玩魔方一样,又慢了大家半拍。柳买来牛奶,经常分给叶剑琦喝,送了几次后,他觉得只送给她不送给她周围的人有些过意不去,干脆把牛奶直接提到教室去。他坐在最后一排,可以腾出足够的空间摆放它们。看到柳如默的方便后,欧阳也直接把牛奶提到教室来,并和柳的放在一起。
“小琦,以后你想喝牛奶的时候就自己来拿,你体质不太好,应该多喝牛奶。我不好意思再给你送过去了,你那个位置实在太显眼!”柳趴在桌上看着同样趴在桌上的叶说道。叶没有回应,只是眸子和嘴唇同时蠕动了几下,手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得一支粉笔,在桌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心形图案。
从这以后,柳和叶吵架后和好的标志又更新了一个版本:如果错在叶剑琦,叶会主动去向柳如默要牛奶,如果柳如默递给她说明柳已经原谅了她,如果柳让她自己拿说明柳还没在生气,这个时候叶剑琦向来是不会拿的,只会呆呆地看着柳如默,殷切地希望柳如默原谅自己;反之,如果错在柳如默,柳会主动给叶送牛奶,如果叶接受了说明叶已经原谅他,如果叶不接受说明她还在气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