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发生过?」宁景年冷笑:「是啊,你程大捕头可逍遥自在,事情办完了,拍拍屁股走得潇洒!留下我对着一具无名女尸哭得肝肠寸断,最后厌倦红尘随师父上山修行,回来继承家业后又每日对着虚无的牌位日夜倾诉,每晚若不饮上一壶定不能入眠,就这样日日夜夜苦苦思念一个杜撰出来的人物!」程跃看着他不加掩饰眼底的痛苦,再无法言语。同样的苦楚,同样的凄凉,他怎么不清楚!可是,又能如何,又能如何?宁景年越说越激动,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狂躁,若不是看见程跃眼中一闪而过的痛苦,或许真会冲上去,先大骂一通这个一走便是九年,若不是自己无意察觉,就真不再相见的人。「告诉我。」宁景年忍着心中的焦虑和不安,一次次问道:「告诉我,那年你走时,有没有一点不舍?」程跃摇头,不敢看他:「景年,事情已经过去了。」「告诉我,我要知道答案!」宁景年更用力地重复。「不……」程跃只能闭上眼睛,假装逃避。「说!」他一次次的逃避、拒绝,深深刺伤了宁景年的心,然他却只能盯着他看,愤怒地看,悲伤地看,以及苦涩地看。「说啊!」最后一次,宁景年几乎用尽全力吼了出来,紧紧贴在双膝上的拳头握得死紧,他在拼命压抑自己,他怕自己万一把持不住,会冲上去伤害他。明明他的声音听起来已经极致愤怒,明明他现在完全不能动弹,明明他们近在咫尺他完全可以冲上来先打他一顿再说,可是程跃等到的,仍然是他的克制。愤怒的声音里带着凄厉,令程跃不禁睁开眼睛,看向面前的人,他原以为自己可以一直强硬地坚持下去,毕竟在无数次面对人犯的痛哭求情时他都能冷漠地转身离开,可是他低估了宁景年于自己心中的重要性,也低估了他于宁景年心中的地位‐‐在看到吼得脖子都粗了一圈的宁景年泛红的眼眶和眼中隐隐的泪光时,程跃所有的坚持瞬间坍塌。「景年……」程跃不由地轻唤一声,这一声呼唤,带着几缕脆弱的哽咽。他开口了,宁景年却止住了声。千言万语在喉咙里流转,却只有三个字不停地重复:「对不起……对不起……」眼前一暗,原是宁景年走了过来,在他面前蹲下,幽黯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看他。宁景年伸手抚上他垂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紧地握住,力道之大,仿佛要让彼此合而为一。書香門第「告诉我,你是舍不得的对不对……对不对?」宁景年再次问,看着他的眼睛里藏着几缕不堪一击的脆弱,程跃看着他,想起了当年那个只能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少年。于是,终于不再违心地点了点头。「当年你沉水真的是意外对不对?」程跃一阵迟疑,终还是把当年的一切,如实告诉了他。宁景年听完,喟叹一声,把脸枕在他的膝上,声音显得有些空洞。「你回来过……回来过……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程跃只能再一次重复那一句话:「我是男人。」我是男人,不能做你妻子,不能为你生儿育女,不能堂堂正正地陪伴在你左右,不被世俗道德所容纳接受,更因为,也许会被你鄙弃。宁景年抬起头,认真地对他说:「一开始知道你是男人时,我也震惊万分,但是比起失去你,你是或不是男人,已经不再重要。」顿了一下,直视他的眼睛,宁景年慎重地叫他的名:「跃。」这一声呼唤,着实让程跃内心一震,可接下来的话,又让他惊慌起来。「跃,跟我回去。」「不,景年,承认这件事并不代表我会和你回去,自离开的那一刻起,我便决定再不迈进宁家一步。」听得他的话,宁景年深深看他一眼,尔后站起身子,先在屋中环顾一周,发现没有想要的东西后,便离开了屋子,等他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碗,碗里盛着水。原来放置在桌上的茶杯被他震怒之下砸坏了,他只得出去找。回来后,他便把碗放在桌子上,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打开后,把其中的粉末全倒至水中搅拌。看到程跃困惑的眼神,他笑笑,向他解释:「只是普通的迷药罢了,为了以防万一才带来的,没曾想还是用得上。此去安阳路途不远但也不近,一直封住你的穴位会让你筋脉逆转,就算不死也会落一身病痛,为了让你乖乖回去,还是吃下些迷药好。」说完后,在程跃不可置信地瞪视下,他拿着碗走近程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