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真的不太合适。盛夏像一支陡然打翻在地的巧克力甜筒,满地狼藉,草草收场。满心期待滚落进泥土,失重感让人喘不上气。冉寻从浴缸中坐起来,骨头泡得酥软。才发觉,刚才只不过是疲惫时无心回忆起的往事。她懒懒地擦干自己,裹上浴袍,出浴室,开了空调,22度,存心让刚刚的燥热错觉消散殆尽。回忆太多,不太利于睡眠。房门笃笃响起。睡了一觉,意识恍惚,还以为是在国外独居公寓,点的夜宵到了。冉寻将湿发挽成低垂的丸子,用德语隔门回应:您放在门边就行,谢谢。走廊里静了许久。冉寻也后知后觉,现在是在华国。她懊恼抿了一下唇,心道怪不礼貌的,去看猫眼。竟是游纾俞。女人姿态端正,穿着款式简单的深蓝家居服,腰间细带勾勒出婀娜腰身。墨发未乱,仍是刚才她们车库时偶遇的模样。她静静注视冉寻这边的方向,手里面还提着什么。一个小食盒。抱歉。冉寻开门,刚刚睡糊涂了,游老师有什么事吗?游纾俞盯着她看了一会。冉寻像是刚出浴,浅色双眸浸着潮气,颊边黏着几缕深褐发丝,浴衣松垮,水珠从锁骨处滴落,滑进雪色沟壑中。莫名脸热,她试图只将目光放在冉寻脸上,但却更不自在。奶奶多做了一碗馄饨,还温着。冉寻早看见她手里提的是保温盒,明白了一切。沉吟了一会,她接过来,谢谢奶奶。总不能让老人家心血白费。两个人的指尖有短暂接触,游纾俞睫毛轻颤,装作无事发生。再抬眼时,她看见冉寻唇角弯起,余光瞥向她耳廓,就知道那里早就暴露她一切心思。太难堪了。游纾俞抬手整理发丝,将发烫的耳朵遮住,一言不发。她怕冉寻再问,这碗馄饨,究竟是奶奶做的,还是她做的。她的确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因为私心太重。也谢谢游老师。冉寻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游纾俞内心一沉,羞耻地抿紧唇,那我就先回你要来我家坐坐吗?冉寻侧身,让出一室温暖灯光,话音温软。这次轮到游纾俞意外。
她试图从对方眼中看出客套与戏谑,但没有,只撞进对方眸光流动的浅色双眼里,灯光下生动温柔。冉寻似乎是真的在真诚地邀请她进来。如果不打扰你的话。游纾俞避开对方的视线,我愿意。跟着走进房间,冉寻将馄饨放在桌上,环顾四周,有些抱歉地朝游纾俞笑笑。之前有朋友来家里玩,还没来得及收拾。她去卧室吹头发,让游纾俞在客厅随便找个位置坐。游纾俞看向冉寻消失的方向,那边很快传来嗡嗡声音。不太大,但在寂静的深夜里依旧钻入耳中。有些暧昧。她安静坐着,没有乱动。房间尘封许久,这六年间她第一次进,可是格局处处透着熟悉感。除了一点陌生。从前,房间里有许多与她相关的物品,但现在早就都被清除掉,干净空荡。游纾俞双眼低垂,不太明白冉寻的意思。她常年与冰冷数据与概率打招呼,实验失败也是常有的事,本想把这次也当作一次拙劣的试探,不抱期待。但冉寻似乎总是那个不稳定的变量,将她预设好的一切打乱。还微笑地盯着她,像是在说我知道游老师想做什么。我允许了,请进。可就算事事允许,也只是陌生人之间的礼貌与客套。就像从前,冉寻从不会把她独自晾在这里。冉寻吹好头发,换了一身睡衣出来,像是考虑到游纾俞,这次没有露出太多皮肤,只能隐约看出窈窕身形。她拢着裙子坐下,空气里弥漫着栀子精油的味道,忽远忽近。很像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房间里空调度数开得很低,只有22度,在三月的嘉平过于激进了。耳廓得到物理降温,游纾俞别开视线,洗过澡后,空调最好开高些,会着凉。冉寻抬眸看了她一眼,笑着答好,将温度升高了些。26度,正正好好的省电数字,也是游纾俞喜欢的温度。但若是放在从前,冉寻绝不会乖乖听她的话。小猫一肚子坏水,邀她来这里本就目的不纯。她会压着游纾俞在沙发上亲许久,直到她呼吸紊乱,脸颊燥热,随后在耳边无辜软声问:这下姐姐不觉得冷了吧?空气陷入沉默,但冉寻擅长调节气氛。猜测女人明天还要工作,她没有倒茶,给游纾俞倒了温开水推过来。接着笑得双眸弯弯,揭开食盒盖子,叹一声好香,问,是玉米猪肉馅的吗,她很喜欢。很刻意很程序化的举动,就像对待朋友。游纾俞嗯了一声,瞥过冉寻每次都扬起角度刚刚好的唇角,答:喜欢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