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对仙家的不满,让洪安感到十分震惊,跪在地上不敢起来。现在附和或反驳都不是好主意,唯有沉默以对。
在此之前,陛下从来没有发表过任何对于仙家的看法。今天还是头一回知道,她对修士竟有如此深的怨念。
女帝随手一抛,将五彩花鲤丢进钓鱼台下的池子里。鲤鱼噗通一声溅起朵朵水花,引得其他鱼儿惊慌闪避。
她回头瞧见洪安跪倒在地,嘴角浮现出一抹意义不明的笑容:
“自夫君驾崩以来,不知多少人将朕视若仇雠。能够说说心里话的人,越来越少了。周易算半个,你也算半个。知道你为何是半个,不是一个吗?”
洪安知道女帝正看着自己,保持下跪的姿势没有抬头。
刘芸在夺得帝位的前几年,私生活非常不检点,曾为周易诞下一子。
后来这孩子不知所踪,有人说是挖坑埋了,有人说是带出宫托人抚养。
大炎的文武百官,几乎都认为这个孩子活在人世。太子赵瑾,也将这个人视作假想敌。鉴于这个孩子身上没有半点赵家的血脉,私下都蔑称其为野种。
女帝说周易算半个,除了他曾是枕边人外,或许还有孩子这个因素。
至于自己为什么算半个,洪安心中有大致的猜测,却不敢直接说出来:
“奴才是个笨人,想不明白。”
“笨人,可做不到大内总管。”
女帝的嘴角似笑非笑,分不清是觉得好笑还是感到唏嘘。她两三步走到钓鱼台的边缘,鸟瞰下方的众多鱼池:
“说到底,这世上靠得住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笨人,一种是直人。笨人没有心眼,直人不使心眼。若是这两种人犯下什么罪过,朕通常都不会计较。
可你既不笨也不直,反倒聪明能干处事圆滑。当初留你们一命,是因为朕那个时候杀了太多人。手底下除了干脏活的兵卒,总得有人处理日常和内政。
原本朕对你的信任,远甚于周易。只是,你藏得太深了。要不是有人拿着洪老狗的信物回来,你是不是准备一直潜伏在朕身边。等到哪一天有人带兵逼宫时,好充当内应突然倒戈?”
洪安闻言,登时面色大骇。他本以为隐藏得足够深,没想到还是暴露了。
明明出行刻意避开东厂和禁军,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女帝继续盯着鱼池,头也不回。说话语调很平静,像在唠家常一样:
“不用猜了,是你干儿子跑来告的密。他的要求很简单,就是坐上你现在的位置。你说,我该答应他吗?”
大周敢反抗女帝的人,全都死了。就连赵家,也只剩下赵瑾一个人。
洪安与前朝的大内总管勾结,已经可以按谋反罪论处。他的十指紧紧抠在石板上,知道今天必死无疑。无论怎么求饶,都改变不了被砍头的结果。
女帝明知自己有罪,还假模假样地征询意见,羞辱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可这里除了他俩,再无旁人。失去近卫保护,她也只是女流之辈而已。
洪安眼中闪过阴狠的凶光,决定抓住这天赐良机殊死一搏。如果能跟女帝同归于尽,也算是为赵家尽忠。
“主子息怒,奴才罪该万死。望您念及往日情分,给奴才一个赎罪……”
洪安边说边起身,猛然往前扑。想把她推下钓鱼台,再跳下去将其弄死。
眼瞅着他的双手要触碰到女帝,可对方的身影却诡异地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