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大人对紫陌姐姐千叮咛万嘱咐,她已经换上女御的服制开始一本正经行事了。
我跪在那里磕头行礼,给伯父伯母大人,给父母大人,给兄长嫂子,磕得迷迷糊糊。然后还要给世子大人磕头行礼。
我好几天没有见到他了一般,他这几天一直和兄长们彻夜交谈,他们说话的隐隐声音和屋子里的灯光,直到半夜还传到我窗前。
世子大人把我抱起来送到马车上,我感觉我已经昏昏沉沉了。我打起精神坐起来,撩开马车车窗的布帘往外面看,小路,瓦舍,庠序,还有竹林,依次从我眼前掠过。
我只看了一眼竹林就移走了我的眼光。我逃避一切需要动脑的东西。我宁愿我的意志像现在这样糊糊涂涂,什么都不想。
对于未来的命运我也毫不畏惧。我有一种豁出命来的幻想,有一种大不了一死的从容赴死的悲壮。说真的,我现在感觉我不怕死!我早就麻木了!一点都不怕死!死亡如今像甜蜜的甘醴一样吸引着我,我甚至在想如果能够畅饮到死亡的甘醴,那么我就不会再这么累,这么悲哀了。
我这么悲壮,这么勇敢,无所畏惧。但是在故乡那些熟悉的景致一一在我眼前消失之后,一种另外的悲酸无助伴着离去的忧愁不知从哪里涌了上来,很快就把我彻底湮没,让我的眼眸再次噙满泪水。
通往夏宇国都城的大路只有这一条。我认得出这还是上次我们前往伯父那里祝寿的时候走的道路。世子大人看我实在虚脱得厉害,吩咐御夫走得平稳一些。
生命对于我来说不知道还剩下什么意义。这一场爱,爱得太真诚,爱得太投入,爱得毫无防备一心付出,才会给我带来这么毁灭性的打击,留下这么巨大的痛入骨髓的伤痛!
我不敢想那个名字,我拼命想摆脱一切有关他的记忆。我盼望马车走得远一些,再远一些,让我能够远离这些伤痛。
我一路上没有再说话。离开家门的假装无事的戏剧已经收场。他们给我水我就喝,给我吃的我就吃。什么都不给,我就傻乎乎愣着。紫陌姐姐一本正经要来服侍我,我告诉她她应该去学习宫里的规矩,把她吩咐到别处去了。我不想她看到我的眼泪。
晚上,我们在一处宅第里面住下来了。可能是夏宇国的地方官员准备的地方,收拾得很清净。褥子很厚,世子大人还吩咐在四面烧上炉火,怕我禁不得夜里的酷寒。我看到炉火的光在外面跳跃,忽明忽暗。我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我好像睡了一觉了,世子大人把我叫了起来。让我再吃点东西,我摇摇头,还想再睡。
“莫离,不可以这样。吃了睡,睡了吃,一点精神都没有!是不是病了?”
我才没有病呢。我懒得很。我没有理睬他,接着睡。这一次他把我拉了起来,放在绣褥上面,用手摸我的额头看是不是发烫。
我的眼睛几乎睁不开。我记不清楚有多少日子它们一直就是肿胀的。晚上的梦里它们还要再次被不知哪里来到的泪水浸泡。
我现在远离了虚宇城,远离了父母大人,远离了我的伤心地。我不用担心伤害他们了,我又开始毫无顾忌无拘无束释放我的悲伤。我像死了那样自由自在,但是我的眼睛,已经模模糊糊睁不开了。
“莫离,不要再哭了!眼睛会坏掉的!听到没有?”我听见世子大人在说。
我不理睬他,倒头还要睡。我不想说话,不想搭理人。
他的脸色变得严厉起来。
“莫离,你现在不是一个小孩子了!你已经是我的妻子,夏宇国的世子夫人。这不是你任性的时候!不要这样再继续轻贱下去,我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